我被暗杀那日，周临风把我护在身后，用心口挡住向我刺来的匕首。
我安然无恙，他性命垂危，人人都说：「小将军当真是情深义重，济宁郡主可是天赐的福气。」
我脸色苍白：「是。」
可就在他醒来之后，和那个刺客悄悄见面。
「我说过你不要轻举妄动，济宁现在还不能死。」
「你且等一等好不好，我会把你和女儿从扬州接过来的。」
我与他两情相悦，十年前，他是当朝武状元，拿了战功就向皇上换取赐婚。
是人人羡艳的神仙眷侣。
没人知道，他在扬州养了一房外室。
而那女子，正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1.
入夜，我睡不安稳，想起书房还有一支千年人参，便想取了给周临风入药。
我叹了口气，暗杀我的杀手还没被抓到，始终是个隐患。
路过花园角落，我隐隐听见有压低了的吵架声。
女声很陌生，可男声却有几分像周临风。
我屏住呼吸，凑到转角处，看见了脸色苍白的周临风和一个黑衣女子。
「我说过你不要轻举妄动，济宁现在还不能死。」
女声冷哼，语气里带着恨意，情绪激动，「你三年前便是如此说的！哄我的谎言罢了！」
「你且等一等好不好，我会把你和女儿从扬州接过来的。」
「我要的是这些吗！我要的是颜清之这个人从世上彻底消失！」
女声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几乎是嘶吼着。
周临风咳嗽两声，声音里是掩盖不住的虚弱，「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做到。这次是侥幸，我把你的身份搪塞过去了，下次便不一定会有如此好的运气了。」
两人不再交谈，脚步声渐行渐远。
月色依旧，我却浑身颤抖，眼泪早已打湿脸颊。
成亲十年，我以为我嫁给了天下最好的郎君，可周临风的话像是一把匕首，狠狠捅入我的心口。
怀揣着最后一丝幻想，我敲开了周临风的门。
他卧在床上，神色虚弱，见我前来，有些惊讶，但还是温柔地笑了。
「怎么这么晚过来了，你受了惊吓，应当多休息。」
他牵过我的手，用手心捂热我冰冷的指尖，「手好冷，我叫人熬些姜汤吧。」
我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是关切与心疼，怎么也不像作假。
我坐在床边，依偎在他的怀里，却嗅到了似有若无的桂花香气。
心一点点冷下去。
我最爱桂花，周临风便在院子里种满了桂花树，此时正是桂花的季节。
而刚才的角落里，就有那么一棵盛放的桂花树。
「临风，你为何要替我挡住刺客？」我的声音颤抖。
他的怀抱有一瞬间的僵硬，再开口，声音里有微不可查的心虚，「成婚时我答应过你，要保护你一辈子的。」
是要保护我一辈子，还只是因为我还有用处。我强忍着质问和怒气，眼泪打湿了他胸口的衣襟。
「清之你放心，我一定会抓到刺客。」周临风拍着我的后背。
可我满脑子的想的都是他同那个刺客的话语，字字诛心。
他说给他一点时间，他一定会做到，做到什么呢。
周临风要亲手杀了我。
2.
五年前，也发生过一场刺杀。
在那场刺杀中，我失去了一个成型的婴儿。
周临风大胜归来，百姓夹道欢迎。
而我走在他身侧，分享着欢乐的氛围。
就在这时，一支箭羽划破长空，直向周临风心口射去。
那一瞬间，我忘记了周临风的武功高强，也忘记了我怀有身孕的事情，用身体挡在周临风面前。
箭羽穿过我的后心，我倒在周临风的怀里，血流如注。
失去意识前，我最后见到的是周临风焦急的脸和他绝望的嘶吼。
五年过去，怎么就变了呢。
3.
我派了探子去扬州查清这一切。
可我没想到的是，比探子更早出现的，是那天的另一个女声。
管家采买了一批新的下人，带过来给我过目，轮流给我请安。
「奴婢秦月给夫人请安。」
听到这个声音，我猛的睁大了眼睛，一下子被拉回那个夜晚。
我强忍着颤抖，看向说话的女子。
秦月面容清秀，是典型的江南女子模样。
只是莫名的，我总觉得有几分眼熟。
「挑几个伶俐的去我院里伺候。」我的手指向秦月，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就让她来我院里伺候吧。」
秦月微微愣住，随即眼里闪过一丝喜色。
回了屋，我瘫坐在床边，后背的汗水早就打湿了小衣。
而此刻，探子的消息也传了过来。
我看着探子的密信，如坠冰窟。
秦月是我父亲的私生女，一直生活在扬州。
五年前，周临风出征前随我去扬州祭祖，与秦月结识。
不过一年，他们便生下了一个女儿。
我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信纸被眼泪打湿，不知什么时候，我早已泪流满面。
在我还沉浸在周临风的许诺中，他却早在外面有了别的家庭。
在我因为刺杀失去孩子的时候，他却有了新的女儿。
我再也无法按捺住内心的痛苦，死死的咬住嘴唇，不让自己的哭声叫人察觉。
十年夫妻，一朝恩爱梦碎。
竟是如此痴心错付。
4.
再睁眼，已是傍晚。
周临风坐在我身侧，见我醒了，连忙问候。
「可是哪里不舒服，我进来看你，竟是哭着入睡的。」
他眼底的关切叫人恍惚，让人误以为他还是那个一往情深的周临风。
「我梦见阿元了。」
阿元是我为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起的名字。
一时间，屋内陷入了死寂，阿元始终是横亘在我与周临风之间一道过不去的心结。
「清之，过去五年了，该放下了。」
一瞬间，我的眼泪又要夺眶而出。
我多想扯着他的衣领质问他。
周临风，你放下丧子之痛，是因为时间抚平了痛苦，还是因为有了其他的孩子所以不再痛苦。
最后的理智让我放弃了质问，选择温顺地卧在他的怀里，像一只柔顺的兔子。
「夫人，这是厨房送来的甜汤。」
门被敲响，秦月的声音响起。
我察觉到周临风的身子僵硬了，于是朗声道：「进来吧。」
从秦月走进来的那一刻，周临风的视线就紧紧锁在秦月的身上。
「这是新来的女使？」周临风的声音有些不安。
「奴婢秦月是新来伺候的。」秦月低眉顺眼，似乎完全不认识周临风的样子。
我收敛了情绪，扮作天真无知的样子，扬起一个笑容，「我见她伶俐，便放到身边使唤。」
我端起甜汤，吹去上面的热气，周临风见状，几乎是抢一样地把碗从我手里拿走。
「你身子不好，我给换一碗别的来。」
说罢，顾不得我会多疑，几乎是逃一样的，周临风端着碗离开屋子，秦月低着头随他离开。
我的笑容收敛，面色冷漠，轻轻叩三下桌面，便有暗卫闪进来。
「从今天开始，周临风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都要汇报给我。」
暗卫点头，眨眼间又离开。
我从来不是什么软弱无能的贵女，父母貌合神离，偌大王府里人心难测，我能安稳度日至今，又怎么会是心思单纯之辈。
只是遇见周临风，甘心做了傻子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