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秋的傍晚,廣州體育中心廣場上人迹漸漸稀少,我沿着廣場邊的小石子路孤獨的漫步,耳邊時起時落的蟬鳴聲已不及盛夏時的聒燥,顯得有氣無力,一隻孤雀撲楞楞飛起落下,凄涼地叫着,地上幾隻螞蟻爲了生存東奔西竄,或是在覓食,或是在忙着什麽;一陣秋風習來,枯葉紛紛落下,飄下片片惆怅,而我看到的卻是生命的枯竭與消逝,凄涼與無奈突然萦繞在我的心頭,強烈地孤獨感向我撲面而來。
最初的孤獨,隻不過是懸浮在故鄉金色晚霞中幾屢淡淡的炊煙,随即便是回到故鄉拜訪父老鄉親時的一杯杯苦樂交融的淡茶,時而演變成失落時一口口獨自啜飲着的苦澀悶酒;那些舊時的記憶如電影般徐徐播放,《我的童年》、《北國之春》、《走在鄉間的小路上》……如白駒過隙般閃現,隻有自己一個人的觀衆,靠着時間的流逝去追憶腦中殘留的一段段值得眷念的畫面。
生活舞台上,我早已習慣把自己置身于安靜的一隅,靜觀旁人的悲悲喜喜分分合合。許多故事,在一幕幕上演,但扮演最不引人注目的配角的,一定是我。于是乎,在人們的眼裏我就是一個“孤獨的雜種”。我的确孤獨,我也喜歡孤獨,因爲孤獨讓我有種淺淺淡淡的傷感,有種超凡脫俗的安恬;也隻有在孤獨的時候,我才不用疲憊于應酬,不用辛苦于周旋,我才有機會觀察這清清純純的大自然,我才有時間在冷清中慢慢的思考,慢慢的回味。
随着這秋聲,我突然想起李宗盛《沒有人知道我的心》裏的句子:“沒有人知道,沒有人知道我的心,我是不是要注定孤獨,去面對以後漫長的路,我多麽希望走我自己該走的路,迎向未來不怕輸……”記得最初聽到李宗盛孤獨地叫嚣時,也曾被他那強悍下所暴露出來的凄楚和無助所震撼,不由得簌簌淚下;現在想起來,卻不以爲然,那不是悲哀,也不是不幸,那是孤獨者吹響的“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消亡”那種氣吞萬裏貫長虹的集結号!孤獨的時刻,原來不被注意的素,抑或意外鮮明起來,可以發現更多生活之美,自然之趣和自我潛力尚未挖掘的空間。一個個關鍵性的決策,一項項絕無僅有的創造,也許就在這短暫的空白裏突然萌生。
有位老同事曾以褒貶難分的口氣對我說:“九滿,你挺耐得住寂寞的嘛?”其實,我隻是孤獨,我并不寂寞。孤獨僅僅是走進了屬于自己的一方天空,而寂寞則是心靈深處的荒蕪。隻要我心底裏有一片風光旖旎的綠洲,走進孤獨,也就是走進了風景,也就有機會享受孤獨這種忘世的境界。
我不是一個虛僞的人,所以甯願選擇孤獨,當善良的人們對我不理解或對我的孤獨投以同情和憐憫的目光時,我不悲歎,也不艾怨,我隻會向他們展示一個燦爛的笑,給自己一份愉快的心情。每天下班後,一如既往的一個人看書、碼字、散步,獨自享受上天賜予我的這份孤獨。現在想起來,朱自清《荷塘月色》裏:“熱鬧是他們的,我什麽也沒有”。這該是怎樣一種孤獨,怎樣一種境界啊!
當然,人類終究是群居動物,無法完全脫離于現實社會獨立存在,他的生老病死,對自我社會身份的确認和尊重,以及在知識、道德、人格等方面的自我完善,都與人類整體息息相關,絕對化的孤獨取向并不值得我們去推崇。孤獨也并不意味着沒有朋友,孤獨是自我支配的一段時空,是思想與情感漫無邊際去遨遊的一種感受,是遠離喧嚣獲得安靜,是暫時地離開朋友的談笑,收起他們帶給我的歡樂,是心靈自由的深呼吸不受任何人幹擾的一個過程。人生不能沒有朋友,但也不能失掉孤獨,能夠做到享受孤獨更是一種修煉。因爲熱鬧與繁華往往容易流于表面,容易使人浮躁。隻有當你獨處時,你的内心才會沉澱下一些東西,同時去掉一些瑣碎的形式性的毫無實際意義的“廢物”。
我們每一個人的一生無一例外地會經曆孤獨。孩童懼怕孤獨,常出于他們對世界的未知與不安全感,需要指引依靠;年輕人困惑孤獨,多因事業受阻,愛情失意或生活挫折而起,人非草木,誰又能輕易說完全不需要一點撫慰和激勵呢?老年人害怕孤獨,來源于遠離人生舞台的無奈,過往擁有的權力、地位的逝去和生命盡頭迫近的感傷。意志薄弱的人受不住孤獨,爲了擺脫孤獨,也許會去尋找安慰和刺激。
平時的我爲了活着而忙碌,爲了未來而找尋。今夜,一個秋冷雁高的夜晚,我一個人就這樣漫無邊際的走着,沒有目的,無須理由,跟随迷茫的腳步,任意東西。今夜我心如止水,對月流珠,任秋風襲面,可以想點什麽,也可以什麽都不想,可以吟首詩自己欣賞,可以哼支曲自己陶醉,也可以想想親朋好友溫馨的笑臉,任思緒或遠或近慢慢的漾逸,不用爲賦新詞強說愁,細細品味這其中的快樂與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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