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 亲
那是一个多子的贫困,二儿三女,是长女。
外婆面目清秀,身材修长苗条;外公忠厚老实,皮肤黝黑,其貌不扬,两人吵了一辈子。
和舅舅小姨们在这样的争吵中长大。
听同村的人说,年轻时相貌俊美,有年轻后生苦苦,但外公将他许给了同样老实忠厚、相貌普通的。那是饭都吃不饱的年代,与外公很相似,都聪明且有些。
有了孩子,就被拴住了。一儿一女是的心头宝。
干活是能手。
每天早早起床,从没发现他们睡过懒觉。去厨房忙碌,到地里去忙活,或浇菜,或除草。早饭熟了,我们姐弟才被叫醒起床。这个常常是背着锄头了,锄头上带着点新鲜的泥土。有时爸妈已经在院子里晒豆秸或稻谷了。总之他们总是很忙碌。
很小的时候,我们还住在老房子里。老房子外墙黑漆漆的,斑斑驳驳,墙皮多处脱落,露出里面的砖。房子上部多数是泥砖,底部是青砖,房梁都是黑色的了。老房子我们只有一半,还有一半是小家的,所以那时的最大愿望是建一幢新房子。
攒粮食、攒钱、砍树做木料,一棵棵从山上背,藏在老房子的楼上;和一起去扛大石头,打地基。建房没有合适的地皮,爸妈还从有限的经费里面拿钱买礼品去请托别人换地,能换来都是庆幸的。终于在村子偏后部换了一块菜地打地基。
筹备了好几年,在我十岁那年终于开工建房了。只记得那一年除了农忙、下雨天,大家都在热火朝天地干活。每天都有很多人吃饭,每天都有很多人干活。热热闹闹地挑泥的筑墙的,边干活边说说笑笑。既要烧饭,又要忙碌建房事宜,但她忙得很高兴,脸上总是挂着笑容。
房子建成了,我们住进了宽敞明亮的新屋子,还置办了新的画桌和八仙桌,上了漆,红亮红亮的,放在堂前,很是气派。
但欠下了债。我和弟弟照例添新衣,但爸妈已经好几年没穿过新衣服了。
暑假里,白天,我们一起出去干活;中午,我们开始歇息,却开始炒菜了,地里刚摘的新鲜的果蔬:黄瓜、茄子、丝瓜、南瓜、豇豆,用黄豆换来的豆腐,炒起来真是美味无比。中午太热,我们在家午睡到歇凉,到近四点,我们围了八仙桌吃点心,中午炒的菜往往一扫而光,然后去割稻或种田或除草。更多的时候,我和弟弟是去放牛。天黑了,还要再做晚餐,烧面条或是用小麦粉加水调成糊摊饼,或用筷子将面糊挑起来,一小块一小块的,放到锅里正沸腾的蔬菜汤里煮,甚好。里好像没吃过不好吃的菜,经过了的手,每一道都是香的。
读高中时,生病了。家里繁重的农活都落到了肩上,播种插秧,耕田犁地,打麦割稻,一年的农活没有落下的,没有哪一块地是荒芜的。还要采桑养蚕,有时蚕做茧了,要迅速将蚕移到蚕山上去,这种时候甚至彻夜不得眠。收割的麦子,稻子种种,采桑叶,都要挑重担,常常看见累得站不起来,劳累加上忧虑,日渐消瘦。
那是最艰难的一段,幸好的身体渐渐好转了,我和弟弟也陆续工作成家,还有了外孙女和孙子,的脸上又常常有了笑容。
村子里渐渐有人建了新的楼房,不是黄泥筑成的是砖砌的高楼,不是两层是四五层,外墙还贴上红的青的灰的绿的瓷砖,有的还镶上玻璃幕墙,高大又气派。
谁不想有这样一幢房子!
想自己尚有余力,还可为儿辈再做些事,然后建楼房的事慢慢就被提上了议程。
此时已去世,孙儿也已上学,在老家的只有,孤身一人。但积极地筹备着,与人多方协商,争取到了一块好屋址。挑选个好日子,新的房子开建了,大大小小的繁琐的事情,一手操办。一年多的,又一幢新楼房在手上建成。没有念过书的竟将新楼房设计得美观又时尚,得到了村里人的交口称赞。我探望的时候,村里的老太竖着大拇指夸赞:“你妈妈是这个。”
但已不年轻,建房所要耗费的精力是难以想象的。听说浇平顶的时候,一人把所有的沙子从底楼挑到了四楼。但她从未告诉过我们她受的累。
如果知道疼惜自己一点,如果能为自己多着想一点,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病了吧。
病了,极憔悴。
后来辗转看病,各种检查,是不治之症。
带着对儿女的不放心,不舍得,终究是走了。
后来姨说,有一回她们一起烧炭,说:我自己过的苦累不要紧,只要儿女活得好。
一辈子是有的。她一直为自己的目标奋斗着,从未。
感激您是我们的。
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