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想起火災中他安撫我時的成熟語氣,再看看他笑起來時兩邊的酒窩,總覺得有點對不上号。
不過,在我說要感謝他救我出火場時,他倒是闆起臉,一本正經道:「不用,這是我的工作。我們不拿群衆一針一線。」
我摩挲着手機,心想那也沒用,這單純弟弟肯定沒想到這家醫院和我爸公司有合作,所以他的這次治療我爸已經關照過了。
見我沒吭聲,他聲音又軟了下來,帶着點不知所措,「那個……我是不是吓到你了?抱歉啊,趙隊就說過我總是太嚴肅,會吓到别人……」
我搖搖頭,腦筋轉了轉,眨眨眼,「那你們可以拿朋友的一針一線嗎?」
他傻了,「啊?」
因爲不喜歡欠人情,以及他好像比我還呆,逗他挺有趣的,我就晃了晃手機,對他笑道:「可以交個朋友嗎?」
他的臉再次刷地變紅,「可,可以。诶,我手機呢?」
手忙腳亂地交換了聯系方式,我的社交能量也用得差不多了,對他擺擺手,「那以後有機會,我請你吃飯。」
沒等他拒絕,我就先跑出了病房,自然也就沒聽到我走後他在床上興奮地打了個滾兒然後傷到背部于是痛呼的聲音。
我回到自己的病房以後就收拾東西出院了,除了我爸誰也沒告訴,至于說過幾天來看我的時舟,我建議他到時候直接出門拐彎看看腦科。
我其實傷得不重,就是額頭擦傷,也就我爸着急忙慌地找了一堆專家給我看病,最後也隻得出我是在睡覺的結論。而根據我的心理醫生說,我睡了兩三天是心理因素,我在逃避現實。
他這麽些年都是這個結論,我已經見怪不怪了。
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訴我爸我要解除婚約。他不是很意外,但還是面帶不忍地揉了揉我的頭,「算了,你不想的話,就不結婚,反正爸也能養你一輩子。」
我知道他爲我操心了許多,挽着他手臂,眼睛發酸,「對不起,爸。」
「你有什麽好對不起的?是那小子對不起你。隻是以前看你這麽喜歡他,而且這兩年你們相處得也挺好,還以爲……唉,爸是怕你傷心。」
我想了想,「也不是很難過。」
我與時舟重逢後,又一起相處了兩年。這兩年他一改往常的冷淡,對我體貼入微。反倒是我對他冷了不少,所以确定關系後他總是有點患得患失。
我想起那天是初雪,他在路燈下給我圍上圍巾,眉眼柔和,「阿霖,我們在一起試試好嗎?」
我很想問他,爲什麽是「試試」呢?你又是因爲什麽想和我「試試」呢?你的心裏是不是還放不下孟芸呢?
但我終究沒有提起孟芸,這兩個字在我們重逢以後就成了禁忌,除了剛見面那日提及就再也沒有出現。
我想起那晚,我什麽也沒說,隻輕輕點了點頭,在心裏想,那再給我們一次機會好了。
那時我也隻想找個人将就一下,他又是我爸比較放心的人選,我就順其自然了。
而後,時舟親手放棄了我,放棄了這個機會。
難過倒還沒有高考結束那晚難過。
路文彥就說過,我這個人狠心起來,無人能比。
「但是你什麽時候能學着對别人狠心,對自己好一點?」他恨鐵不成鋼的話猶在耳畔,我眨了眨眼,把窗戶關上了。
窗外,樓下,時舟正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地望向我,如一尊雕像。
他抽了幾根煙?不清楚。
反正這幾晚,他指尖那點紅光就沒消失過,像他這個人一樣陰魂不散。
自我出院後就打了無數個電話,發了無數條短信,最後被我拉黑後直接追到我家來,完全是塊甩不掉的牛皮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