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住院,與護士打交道最多,每天試體溫、量血壓、吃藥、打針……哪件事都少不了護士。早上一睜開眼睛,無論陽光是否灑進病房,都能看到護士燦爛的笑臉。白衣天使一詞,也總是與一個個可愛的小姑娘的形象分不開的。   當病房裏出現一個身穿白大褂的小夥子,你第一印象一定是:喲,又是一個實習大夫,而不會想到他會是位護士。因爲,醫院裏,男大夫很多,男護士卻幾乎沒有。   ——引子   入夜,吃完藥、打完針的病人們都躺在了病床上,病房裏開始變得越來越安靜了。偶爾從走廊傳來小護士們弄出的聲音:或是在護士站與某個病房間移動着器械;或是哪個患者按了呼叫器讓小護士的腳步由輕快變成了急跑;或是一天的忙碌後,臨近休息時的愉快交談而發出的輕輕歡笑……   突然,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男生,男生,你在哪?”音調并不高,卻因充滿青春活力而更有穿透性,抑或是小護士發出的“男生”這個詞讓人有更多的想法而使這聲音傳得更遠吧。   幾分鍾過後,那個清脆的聲音又響起:“男同學,男同學,有人找你,你在嗎?聽到了就回答我。”更多的想象在每一個聽到這個聲音的人心裏升成,卻獨獨沒有那個“男生”、“男同學”的回應。   那個個子高高的,頭發短短的,樣子帥帥的男孩子是早上“輪科”過來的。當他與一群可愛的小姑娘一起出現在患者面前時,每位患者的眼裏,都有一絲驚喜掠過,有人還忍不住發出聲音:“喲,來了個男護士啊!”而心底那聲感歎:“真新鮮喲!”卻沒有說出口。   跟女孩子們一樣帶着遮住大半張臉的口罩,穿着白色的實習護士服,正如那口罩遮不住女孩的漂亮,那白服無法掩住女孩的苗條一樣,那高高支起口罩的鼻梁連同露在口罩外面的那雙含情的眼睛告訴着人們他的俊朗,那雪白的護士服,使那挺拔的身形秀出玉樹臨風的英氣,周圍那些可愛的小護士,一下子都成了他的陪襯。如果說鶴立雞群多少有些貶意的話,此時用在這位男護士的身上,就完全是褒獎了。   當男護士伸出他那雙如女孩子一樣細嫩的手,把配制好的藥挂在輸液架上的時候,陪護的中年男人坐在床邊,仰着臉看着男護士的眼睛:“愛幹這行兒嗎?”男護士看了看中年男人——這個比他父親要年長很多的人,歉意地笑了笑,毫無城府地回答道:“一點都不喜歡這行兒!”“那現在是暫時過渡一下就有好的去處,還是打算改行啊?”男護士聲音提高了一些,語氣裏更多的是自信和得意:“先過渡一下!家裏會給我安排一個‘有出息’的工作。”說話間,男護士已經挂好了幾個輸液瓶,動作比女孩子們快,做得也很仔細。   “現在男護士多吃香啊,到哪都願意要。”看慣了女護士的患者們,都覺得這男護士很“養眼”。“那也不願意幹。幹這行兒,沒前途!”男護士一邊認真地幹着手裏的活,一邊回應着患者們的好奇。   當男護士拿着輸液登記卡讓每位患者核對無誤後簽好名時,病房的責任護士匆匆走進來,環視着大家:“早上好!”患者們都很開心地說:“今天你來給我們紮針,真好!”因責任護士總是帶着春風般的笑容使人感到溫暖,更因她那精湛的紮針手法——無論多難紮的血管,于她來說,都是輕、準、快的“一針見血”。 男護士已經站在責任護士的身邊,手裏托着醫用托盤。責任護士接過男護士遞過來的膠布輕輕地把一角粘在袖口上,男護士又遞過來兩支酒精棉棒。責任護士再次核對了患者姓名與藥品名稱,查看了一下輸液管,在患者伸出的手腕上方紮上止血帶,輕輕拍了一下患者的手背,仔細看了一眼,酒精棉棒在她選定的位置上擦了擦,扔在了托盤上的廢品收集盒裏,擡頭看了一眼男護士,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看好了,别眨眼!”說着,責任護士拔掉針頭上的護管,右手拇指與食指輕輕地夾着針柄,左手輕輕地握着患者的手指,隻見她右手輕輕一動,左手拇指就按壓了針柄,右手迅速地拉下止血帶,随勢調整了輸液管上的流量控制開關,一邊撕下粘在袖口上的膠布固定好針頭,一邊問男護士:“看清楚了嗎?”男護士不好意思地說:“我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也沒看清楚!”患者滿意地謝着:“你紮針就是快,還一點都不疼!”   每次有患者按呼叫器的時候,男護士都是第一個出現在病房門口。當他如女孩子般的輕手輕腳地幫患者拔針時,患者問他:“你不喜歡這行,來這裏也隻是過渡一下,爲什麽還這麽認真、這麽積極?”男護士笑了:“既然現在還幹着,就得好好學,象個樣,再說了,她們都是女孩子,總不能跟她們攀吧?”“好一個男子漢喲!做哪行都錯不了!”對于這種贊歎,男護士默默地受用着。   交接班時,一個小姑娘突然說有事,讓已經換好衣服準備離開的男孩子替她值夜班,男孩子猶豫了一下,爽快地回答:“沒問題!”重新換上白服的男孩子躲進角落裏打着電話:“……臨時替個夜班,今晚就不能陪你去看電影了。明晚再去,好嗎……”   對于男護士出現在夜班裏,患者更加好奇:“你們隻有一個值班休息室,那男護士跟你們在一個屋,能方便嗎?”漂亮的小護士急忙解釋:“不,他另外找地方休息!”說着,就匆匆地離開了病房。   一位患者歎道:“看那男孩子,很精細的一個人,如果好好做,一定能成爲一個好護士……護士這活,看着瑣碎,其實真的不适合女孩來做,可男孩子又都不喜歡。”另一位患者接着說:“極好的男護士是有的。我在軍區門診打針那會兒,就是兩個小小子在紮針,那手把兒,不比咱的責任護士差……”   第二天一早,男護士手裏拿着個毛刷進病房清掃空着的病床,一位正在吃點心的患者說:“先别掃行嗎?有灰!”男護士揚了揚手裏的毛刷:“不會有灰的,我沾過水的,您看,是濕的。”   透過口罩傳出來的聲音更加溫和,那雙露在口罩上面的眼睛裏,依然充滿着青春特有的熱情,看不出因沒有男護士的值班休息室,他昨夜睡得好不好;沒人知道他聽到那一聲聲“男生”、“男同學”的呼喚時的感受;想象不出他的父母在“過渡”之後爲他安排了怎樣的“大好前程”,與斷送掉他成爲一名優秀的男護士的“美好時光”的代價是否對等……   男護士,這道病房裏的風景,未曾真正靓麗,已經注定消失,是“特需”敗給了常規,還是人才輸給了世俗?   二0一三年十二月二日   —— [ 本帖最後由 天堂草 于 2013-12-3 08:28 編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