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這個春節我不是一個人過的。   臘月二十七忽發重感冒,接下去的幾天我一邊吃藥,一邊繡花,一邊在QQ上跟一位家裏出了變故的殘疾朋友交流長談。   除夕夜我都在看春晚的同時趕工繡花。這是我對自己的承諾:親手爲西西姐做一份新年禮物!西西姐逢年過節不忘寄禮物給我,我搬家的新輪椅都是她送的,而她每年隻有春節才回來一次。正月初四的淩晨,十字繡抱枕終于完工,第二天我把這份耗費兩個月時間一針一線制成的、剛剛洗淨冒着水氣的禮物,親手遞給了西西姐,然後長舒一口氣:我發誓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拿繡花針!   2.   初四晚上,獨自散步歸來,預感已久的狀況發生了——忘帶鑰匙。隻有幺姨帶着我的備份鑰匙,但表哥這會兒聯系不上幺姨,他又在加班;我說,我到附近的劉姐家借宿一夜。   我就坐在家門口的寒風中等待劉姐來接我。回想起昨天我的生日,萬州休閑群的群友們在火鍋店聚會,尤其令我開心的是我的幾位殘友也專程來參加。我們三台輪椅并排坐在桌子一側,服務員上菜時我想讓開一點,才發現我今天出門爲了省事沒帶輪椅,我坐在凳子上是動彈不得的。那時我意識到,離開工具我們都仍然是命運的囚徒、是背負沉重軀殼的人間流浪者;而哪怕是這般出行不便、哪怕上下出租車需要人抱,殘疾朋友們還是努力地走入社會。   大約一小時後,劉姐從下面南站氣喘籲籲走上來。得到消息的幺姨也坐一輛摩的爲我送來鑰匙。我回到溫暖和自由的小窩了。   3.   初五晚上正吃飯,田姨敲門。“妹兒,過年了,我送你一個紅包。”她第一句話震驚了我。鄰居們對我多有關照,但萍水相逢給我壓歲錢,卻是頭一回!田姨把紅包強行按到我手裏:“聽我說,平時阿姨爲你做的很不夠,因爲阿姨的心很累,每天半夜跟叔叔起床做生意,兒子常常不懂事,我身體又不好,你瞧我經常一回家就關門睡半天。所以,這300元表示我的一點心意,3是我們生意人的吉利數字。”   我眼淚奔湧而下,端端正正地鞠躬再鞠躬,田姨反倒不好意思起來。後來我洗了碗,總感覺于心不安,就鎖上門,揣着鑰匙、手電和300元錢去田姨家。她門口擋着一堆竹篾,我拖開雜物讓輪椅擠過去,使勁拍打着卷簾門。田姨開門驚訝地問我有什麽事。我說:“阿姨的紅包我收下,錢卻不能收。您那年幫我釘紗窗、母親節給我送草莓,對我已經是巨大的幫助和感動。你家人口多,錢你自己留着,我還有過年政府發的慰問金。”   田姨蹲下身子,雙手握住我的雙手說:“他們是他們,這是我的心意,不一樣。像5号樓的黃阿姨經常推你出去買菜,那才是更大的幫助,因爲最難做到的是照顧你。還有你爸爸媽媽,和他們多年的付出相比,我所做的太微小,微不足道。你快回去,路上黑漆漆地萬一摔着,我可更愧疚了。”   愧疚,微小,田姨反複提及這兩個詞。我手拿她送的紅彤彤的紅包,覺得是捧着世上最珍貴的榮譽。   4.   春節七天假的最後一個下午,劉姐開着她的電瓶車拉我去江南新區兜風,她說要實現她許下的承諾。我們沿初吐新綠的南濱路而行,在暢快的大風中拍江上的橋梁、望對岸的市區,往返48公裏。返回時劉姐去看望了一下她的爸爸,前幾天這輛電瓶車還載過她爸爸去醫院透析。“每周兩次透析。爸爸是尿毒症,治不好的。”劉姐說。車子默默駛入城市鋼筋水泥的夾縫中……   回到家,我又着手幫九池流浪狗基地聯系招聘人員。2014年的春節便這樣結束了。這個“年”感覺過得不同往常,我雖仍是一人在家度過,卻又仿佛不是屬于一個人,我心裏放進了更多的人、更多的事、更大的一片天空。 [ 本帖最後由 蘇相宜 于 2014-2-19 22:31 編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