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的文學 武志強 　　一個個白天夜晚，晨昏之間，春秋冬夏，已經無數次走在這條路上了，我熟悉這裏的每一段路程，而它又總是有新的令我傾心的風景出現。于是吸引就是一個常說常新的話題，也許前面的更精彩更迷人，那麽就隻有走下去了。 　　有時候，我喜憂參半地想，未來還有什麽在等着我呢？是春花秋月，還是夏雨冬雪？是坎坷與荊棘，還是坦途與鮮花？寂寥的時候，沒有人鼓掌，就自己爲自己鼓掌。心懷一個美好的願望，讓自己已經走出這麽遠，即便如此，對于自己的未來，還是知之甚少。 　　隻是，我已經形成這樣的習慣，對于自己的内心生活會有一種特别的敏感，以便體驗自己内心碎小的憂傷或歡樂，書寫自己内心感覺的精髓，就像物資世界的凝固，我把自己的心靈在某一部分固定下來，在其限度之内，揭示或者創造自己的存在。我還不知道，在我書寫的空間裏是否有新的另一種維度，它在指向我未曾窮盡的地方，指向我未知的肉體或靈魂。也許有一種另外的維度，讓我們可以從中體驗到自己同等真實的另一面。就是說，另一面是存在的，甚至物理學一樣精密和嚴格，我總是醉心于這樣一個過程，這樣書寫的過程。有很多次，我追尋自己的另一種真實，忘記了時間在身邊流逝，忘記了花開花落，忘記了季節交替。 　　我是走在自己的日子裏，走在自己的路上，在這裏沒有白天夜晚之分，沒有季節交替之說，隻有一個書寫的日子，隻有心靈的文學引領我飛升，看它到底能領着我走出多遠。 　　也許，我還會發現我叫作心靈的東西，它所呈現的另一面，并不是我們一般認爲的那樣，也不是我們慣常所見的那種，在另一種維度存在裏，它同樣是真實的，隻要我們自己能夠體驗得到，那瞬時的真實就是永恒。我們因此就多了一個世界，脫離當下的自在。 　　這一點不是完全不可能的，隻要心靈的文學存在，隻要書寫下去，一切就不會讓我絕望。由此我要說到夢想，文學的夢想，也會成爲另一種維度，我們生活其中，如同交叉時間小徑的花園，迷離斑駁，而這是有些人看不見的。我們每一次走過這花園，感覺都會有所不同，所見也有所不同，像是似曾相識的一個東西，有熟悉，有陌生。心靈是接近神性的東西，而文學是夢想，在精神的另一種維度，我們所苦心經營的并不是要真正看清自己，因爲那是永遠看不清楚的，我們隻是要有一種模糊的存在，這就是夢想的誘惑所在。 　　文學吸引着我，雖然眼下看起來無所作爲，也對現實不能有任何改變，不能讓自己的處境變得稍微好一點，但是它卻值得我全神貫注，讓我有最痛苦的感受，最刺心的情緒，看到自己的荒誕，看到自己所向往的偏偏就是做不成的，看到一種絕不可能的東西，卻又讓我百般思念，割舍不了，放棄不得，一種難舍難分的情狀，常常讓我肝腸寸斷。有的時候，我也會自責，爲什麽不能有更廣闊的視野？爲什麽不能超越自我？爲什麽心靈的太陽還沒有升起就已經落下？爲什麽心靈意識裏黑暗無邊，湧動着無盡的悲傷和失落？而這條路上隻有我一個人的身影，茕茕孑立，獨來獨往，自生自滅。 　　一輪太陽永遠落在我們視野之下，然後，我們自己的感覺就是一片黑夜，成爲深夜裏的一片荒原，幽暗的蘆葦虛掩着無舟野渡，兩岸之間的江流漸漸地走向更深的黑暗。我不知道這樣的書寫還有什麽意義，心靈看不到柳暗花明的一天，這樣的日子會繼續多久。在一次次感受無望中自我掙紮，像是在經曆一場慢性瘋狂，自己在成爲一個不正常的人，一個抑郁多過理性的人。在我的追憶裏，夢想的碎片橫七豎八，狼藉遍地，荒誕而混亂，與我所想象的完全不同，這樣的生命不是美好的，而我所見的肯定不是全面的，另外一些生命還不能被我真切地加以感知，它們被掩埋在荒草叢中，不見出頭之日。 　　像夢中的零星所見，我們并不是這樣存在的，我們所見的也不是真實的，我們經曆隻是爲了回憶，而回憶隻會給我們留下一些幻影，我們居住在回憶裏就是居住在幻影裏，在心靈的脆弱裏極力想維護什麽，但不屬于我們的留都留不住。于是路上還是隻有我自己，我這是在哪裏？我不能準确的說出自己的位置，因爲這個位置都可能是虛幻的，一旦停止了生長它就是死亡，會被死亡的氣息包圍，如同墳堆上的野草蔓延滋長，我們隻看見一堆青翠，而看不見下面的泥土。青草搖曳，随風擺動，眼前的一切充滿幻覺似的美麗，看上去自在安逸，不受束縛，沒有壓抑，感受不到什麽痛苦。其實更深層的緘默裏，還有未被我們發現的東西，我感到我的目光茫然而空洞，忘記了自己最初要追求的方向，現在一切變得模糊不清，就連走過的路也在一次次的回望中消失湮沒。說不清自己的來路，心靈的迷茫是巨大的虛空，在經曆無數個清晨與黑夜之後，心靈被告知，你已經沒有了憧憬，未來隻有沉寂。 　　眼前的路，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像是透過一場淚水的凝望，雨霧蒙蒙，寒冷嗖嗖，風聲不絕于耳，結局永遠不會到來，或者早已到來，隻是你自己不願承認。所有負重的過程都輕如鴻毛，如同一陣過眼雲煙，轉瞬即散。 　　夢想的身影何在，思想的火焰何在，心靈中已經沒有情緒在熊熊燃燒，隻有一片暗夜一般的虛妄，與它相連的事物不可能被想象，與它在幻象中相遇的事物，其本質不可能得到發現。因爲它本身就是虛無，自己開始面對虛無之敵，所有這一切沉沉地壓在一個人身上，内心卻空茫的不知爲何這一切會降臨。自己又是誰，爲什麽會站在這裏？張望四周。 　　時光茫茫虛度，于深夜裏漸漸醒來的還是心靈。心靈令你茫然了好久，如今又來安慰你，唯一安慰你的是記憶，是你走過的那一條路，它被荒草掩埋，此刻又漸漸浮現，讓你開始渴望。在看似偶然的提示裏，生命體驗裏注入了愛和力量，感受到光亮澄明，一個無限的遠景。在隐痛的某些瞬間，苦澀也變得甜蜜，凡夫也成爲英雄。四野茫茫，需要另一種領悟，需要在自我理解中激發響應，需要一個參照，看到世界虛無背後的有。那裏不是空空如也，那裏不是死寂，那裏是真實繁茂的存在，隻是還缺少發現。 　　去除空無的躁動，就能發現世界沒有徹底死亡，環視周圍，現實裏還沒有熄滅渴望，心靈的文學還在莫可名狀的生長，所有一切沒有死去，所有一切寂靜被你之手掌握。對于我來說，無，意味着一切有，死亡意味着新生。陌生的在等我發現它的新奇，現在不知道它們是什麽，并不等于将來不知道。 　　我已經失去了一個世界，但心靈的世界不能失去，在我靈魂的深處，在看不見的現實裏，依舊有一種強烈的看不見的疼痛，那莫名的憂傷卷襲着我。孤獨裏放逐，深不可測的真實期待着我，心靈的夢想神聖無比，心頭珍藏的文學正以一雙明亮的眼睛注視我，還需要我充滿激情的去呵護它，熱愛它，培育它，期望它能夠一天天成長。我爲此滿懷希望。感情的潮水湧上來，我無法阻止這種湧動，它來自我的生命深處，帶着我心靈的呼吸和血液的溫度。 　　以它前所未有的深沉力量，以它一種更爲悠揚深遠的旋律，召喚我，又把我帶回到這條路上，這條我無數次走過的路，正張開翅膀，引領我飛升。當我慢慢重讀這些書寫的時候，就能看到自己一生的追求，或許也是出于一個小小的野心，就能看見一個燦爛綠色的亮麗春天隐隐約約在向我走來，它或許是出于一個召喚，或許是對這召喚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