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打工群落   歌手陳星在《新打工謠》唱道——                                     離開父母和朋友            眼含熱淚揮揮手            風吹雨打不呀不停留            長長路上我默默地走            多少冬夏與春秋            面對車流和高樓            茫茫人海            去呀去尋找            想要的幸福真難求            三月三呐九月九            汗滴淚水滿身流           “打”,意思是從事,進行;“工”指工作;打工就是從事工作。那爲什麽不叫上班呢?打工多指農村人背井離鄉到經濟發達地方去工作。   “打工”一詞從香港傳入中國内地之後,廣東省居民所說的“打工”指的是除自己做老闆以外的勞動者,國企職員和公務員都是“打工者”的一員。   改革開放後,随着廣東珠江三角洲地區經濟的發展,全國各地農村一些剩餘的勞動力就離鄉别井,來到南方發展,由此出現了“打工”一說,并讓這個詞語廣泛流傳開來。   打工者對廣東省和中國其他沿海發達地區的建設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随着時間的推移,這個群體在不斷地壯大。中國許多城市都活着“打工一族”的身影。   在北京東五環有很多四川人,他們來這裏打工。   老唐是四川江油新春鄉人,來了十多年了,現在,他在電廠上班,一個月3000多。公司還給他買了保險。   他們一家三口在這裏,妻子,女兒都在打工。   老唐是60後出生的人。那天,我去了,他爲我放音樂,他自己唱卡拉ok。   新歌我不會唱,但是他會,他說,你老了,我還行。   他在電廠打掃衛生。他和他老婆住一間小屋,簡易房。 還有老唐。他們一家也在北京。爲了一個共同的革命目标,我們走到一起來了。   老唐四川人,我們是老鄉。我們都是四川人,江油人。   他四十六歲,屬馬,我們同年,他是新春的,我是小溪壩的,挨得很近。見了面,就有一種親切感。我們很像,個子,年紀,都戴眼鏡,都是江油人,都是打工的,一家人都在北京。   老唐在搞衛生,他上班的地點距離小郊亭不遠,他騎着摩托去上班,妻子說,老唐很潇灑。潇灑在我們這個年紀很難得。因爲,中年人壓力很大。上有老,下有小。   我的朋友詩人陳大華說,人到中年心事多,是真的,我深有體會。   對于人生,我想到佛的話:人生是苦,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可是岸在哪裏?   他已經頭發花白,如我。六十年代的人,已經是老年人了。至今,還在北京漂泊,實在是生活所迫。   貧瘠的家鄉沒有能力養育她的兒女。她的兒女隻有背起行囊,遠走他鄉。   老唐有一個女兒,已經長大,不知找了婆家沒有,他一家三口,生活艱辛,可是卻能和家團聚,也是一種幸福。   老唐人緣關系好,常常見他和一群人在一起聊天,喝啤酒。妻子說,他的親戚來北京的很多。   他其實隻掙一千多塊錢,工資不高,可他很樂觀,很滿足,沒有聽見他抱怨生活。我所見的中國人,都有一種隐忍的精神,對于生活的艱辛,默默的承受。沒有怨天尤人,隻能這樣,誰又能改變現實。現實是堅硬的。   他的妻子很年輕,老唐真有豔福,人們說這是他上一輩子修來的。他的妻子在做物業,一個月三千多。   一家人都在北京,住簡易房。他們沒有詛咒生活,我經常想起佛的話:逆來順受。老唐是做到了。佛說,一切衆生皆有佛性,是真的。   我和老唐交往不深,可是對于他有一種一見如故的感覺,他身上有一種親和力。   所以,每次見了他,我總是主動打招呼,發一枝煙。   有一次,一個老鄉叫妻子給找個工作,妻子找了老唐,老唐二話沒說,就把那人帶到公司上班,一般是打掃衛生。妻子說,老唐很仁義。   小羅是四川江油永平鎮的人,在帶班,帶班,就是帶人搞建築。   剛剛碰見小羅,他往南走,我們回家,他說,曾大爺,去了哪裏,我說,陪孩子買了一本書。他來自四川,是我的家鄉人。我們一來北京,就與他們熟識,兩家人常來往。同是打工人。俗話說,在家靠父母,除外靠朋友。他說,沒錢了,說一聲。果真,沒錢了,我開口,他就借我兩百。   小羅在搞建築,是帶班的。據說,他半年,掙了幾萬塊。有時候,他也幹活。我剛來,他叫我去幫鋼筋。我沒有去,我有文人的弱點,好面子。沒過幾天,我在龍文學校上班。他安慰我說,你這算是找外水。   有一次,我們産生了矛盾,我在江油幫他們買車票,買了加班車,他說我沒本事,我火了。一路沒有說話。小蘭批評我,人家說個随口話,你沒必要那麽在意。三年過去了。我們和好了。他老婆過生日,我主動去了,算是和解,俗話說,冤家宜解不宜結。   在北京,我的脾氣改了不少,過去,心裏憋屈,覺得命運不公平。現在,我時常想起季羨林的話:“風物常宜放眼亮”。  看遠一點,不在意一時得失。很多人勸我。開心,愉快。   小羅他家過去在平房,潮濕,他們得了關節炎,一下雨,腿就痛,有一次下雨,他們的家進水了。後來,公寓修好,他們也搬進公寓了。他說,總得把房租錢找夠,房租那麽貴。   他很會與人溝通,有一次,我的兩個老師朋友來,我叫他喝酒,他來了,很會說話。在北京呆了幾年,是不一樣。那一晚,我們喝酒喝得很愉快。   他還在北京奔走。搞建築。搞建築能掙很多錢。比教書強。一天最少兩百塊。也應該,他們的工作很幸苦。走在北京,想到一句話:高樓遍地立,不是修房人。   經常看見他和一群四川民工聊天,我感到自己有文人的清高,脫離人民群衆。老子說,混同塵世,才是幽深玄妙的境界。做人,要和光同塵。   他和我年紀差不多,看起來,卻比我年輕。見了面,聊幾句,抽一支煙,他叫我曾大爺。我快50歲了。是大爺了。   我基本上退休了,可以不去日曬雨淋。我想起白居易,因爲有病,他注意休息,結果活了70多歲。我準備向白居易學習。   妻子小蘭說,你看小羅花矮子好高喲,意思是額頭寬,很聰明,。在小郊亭,有很多江油人,我說,幹脆改爲江油村算了。在這裏有很多打工的人,他們一般做建築,打掃衛生,煮飯,隻有我打的是文化工。我教過書,在圖書公司做過編輯。所羅門王說過,日光底下無新事。   不過,換一個地方,換一種活法,也是好的。我是一個居住在北京的退休教師,如此而已。我沒有問過他們是否回去,什麽回去。   也許,他們想許多打工的人一樣,年老回故鄉,安度晚年。北京的四川民工住在東五環,在小郊亭村,在城市邊緣,他們進入不了中心。   他們做飯,搞建築,打掃衛生。他們來自四川,有許多是我的家鄉人。他們在外面說着不标準的普通話,在家裏,說着方言。他們沒打算在北京安家。他們住簡單的房屋,400塊錢一個月也嫌貴。等到老年,他們會回到四川。他們家鄉,有田,有地,有房。家裏的樓房是修好的。   其實,四川民工生活并不差。   在外面掙錢,家裏還有土地,有樓房。   不像我,沒有土地,沒有房子。隻有一份工資。   我也是打工的,我打的是文化工。小林說,你還不如農民,一些老大爺在建築工地打雜,一天也要掙200多。   張大姐是屬馬的。我們都是六十年代的人。她來自四川江油陰平,離我的家小溪壩不遠。   她的兒子已經參加工作。老公在成都帶班。我說,隻要能掙錢就行。兒子大學畢業,已經在重慶工作。   吳敏在小海子打掃衛生。一個人2000元。她是新春的。也距離小溪壩不遠。不知道她是不是一個人在北京,家裏有什麽人。   吳敏也是江油新春的,嫁給一個四川射洪人。   那個人長期不在家,她和她女兒在這裏。   她大約是80後,很年輕,有活力。   她在小海子給人做飯。   她的女兒在半壁店小學讀書,讀三年級了。這裏,隻有她們母子。   她們住的是簡易房,一間,有十二三平   她很年輕,前天在我家打麻将。他們不抱怨自己的生活。他們隐忍,不怨天,不尤人。   小李也在打掃衛生。一個月5000多。她個子不高,精明能幹。   她們一家都在北京,住簡易房,一個月300元。他的丈夫在幹建築,一天200多。   漂泊京城,是他們的宿命。他們遠離故土,背井離鄉,在夢裏,他們回到家鄉。   在小郊亭,四川人,尤其是江油人很多,經常是這樣,碰見一個人,一問,是江油的。江油是李白故裏,那裏出了一個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李白是江油的驕傲。   但在在北京,知道江油的人還很少。但一說李白,衆人皆知。   爲了生活,因爲,生活在别處。偏遠,遠離市中心。就是他們的生活狀态。他們是我的老鄉。我不是農民工,可是農民是我的兄弟。   在北京,與我們交往最多的農民工。我的家鄉,也在鄉下。我也是農民。一個有一點文化的農民。   在北京,我們還認識小張一家。現在,他們住在半壁店,住的及其簡單的平房,狹窄,擁擠,一家三口在北京。他的妻子不認識字,在電廠打掃衛生。他本人在搞建築。他們是四川巴中的人。   前不久,他哥哥死在建築工地,老闆賠了50多萬,他的父母已經去世。他的嫂子又找了一個男人,是四川雙河口的人。   我對他說,你應該爲你的侄兒争取一筆錢。我建議他學一學遺産繼承法,也許,他還可以有一筆錢。他們的女兒在打工子弟學校念書。他準備讓她到公立學校讀書,因爲那裏收費低。   四川民工,漂泊世界各地。他們來自巴蜀大地,那裏的土地,已經無法爲他們提供滋養。   他們來到北京,掙不高的工資,因爲沒有文化,他們隻有從事一般性質的工作。   就是那樣,他們也感覺自豪。因爲,他們在北京工作,總比在家鄉強。   吳孝蘭是江油人,也在打掃衛生。她一個人住在半壁店。房子很簡陋,但很幹淨。我和妻子一起去她那裏,她與我們談到家事。   說她男人不幹活,愛打牌。兒子不争氣。   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生活一天天進行。我們來北京已經兩年。   兩年裏,與我們接觸最多的是四川民工。   俗話說:美不美,家鄉水,親不親,家鄉人,見了四川人,覺得格外親切。   星期天,他們回到我家打麻将。我們會留他們吃飯。   我也是一個民工,隻不過,我多讀了一點書,我在搞文化工作。我認爲,一切人都是平等的。西方自由、平等、博愛的觀念,我們也應學習。   我曾經有一首寫四川民工的詩,引在這裏—— 四川民工   低矮的房屋關着夢   薪水不高的工作   鄉音隻在小圈子發芽   貧瘠的土地   背井離鄉   漂泊的另一端   是返回。起點站   就是終點站   我老婆小蘭,在做飯。我老婆隻有小學文化。她說,她這一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上過學。   她哥哥過去在這裏打工,也在打掃衛生,她嫂子過去就是幹她現在的工作,給公司做飯   玉容在給人做保姆,住在别人家裏,一個月5000多。   玉容很年輕,看起來很幹淨,文雅,長相也不錯。   這裏,基本可以說是江油村。   過去修電視的地方,有人開了館子,賣江油米粉。   妻子打工,我也來。   沈姐也在給人做飯,沈姐40多歲,住在青年公寓。   她女兒也在北京上班,做設計。女兒很年輕,是九十年代人,買了一輛二手車,白色,我們坐過。   沈姐的男人,我沒有見過,不知道在幹什麽。   張大姐回去了,她頭發有些花白,個子高挑,也在給人做飯。她老了,也是屬馬的,據說,在成都。   她兒子在做橋梁工程,一個月10000多塊,老公也有錢,她完全可以不幹活了。米。她有一輛摩托,家裏,有一台移動電視。   他們沒有什麽文化,所以隻能幹體力活,搞建築,做飯,帶孩子,打掃衛生。   打工,就是工作,就是上班。   隻不過給私人做,是臨時的工作。 在北京,我聽說了這樣幾件事,是關于四川民工的。 一個民工走回四川,北京到四川有兩千多公裏,他硬是走回去了,據說,他是一邊走一邊打工回去的,走了兩個月,回到四川。 在一個陌生的城市,舉目無親,身無分文,他選擇了走。 另一件事情是一個民工是四川江油的,現在已經死去了,他叫何在明,是四川省江油市小溪壩陰平村的,他在北京打工,把他的父親接到北京,結果,父親在北京死去了,他把父親火化了,捧着骨灰盒,四下乞讨,才回到四川。後來,他除外搞建築,摔死了。 在這裏,有很多四川人,大多是打工的,男人搞建築,女人煮飯、打掃衛生。 四川民工,他們說着方言,拄着低矮的簡易房,身上沾滿水泥漿。日曬雨淋,很幸苦。 有一次,我妻子小蘭去開了一天荒,掙了100塊,累得腰酸背痛,再也不想去了。 他們沒有文化,大多來自農村,隻能幹幹建築,打掃衛生。 有一個女民工,生于70年代,竟然不識字,我很驚訝。她說不清她上班的地方在哪裏,隻說,那裏有一座橋。兩口子搬到半壁店去了,我上一次想去找他們,竟然找不到了。   詩人左河水寫過《鹧鸪天·老農打工》:      老漢離鄉爲育娃,      幾經風雨曆天涯。      日修豪宅熬寒暑,      夜宿窩棚受咬紮。      節膳用,戒煙茶,      賺了學費備零花。      月盈夢斷登高望,      滿目樓林不見家。               [ 本帖最後由 蕭艾 于 2014-6-28 14:51 編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