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的时光转瞬成空,许多往事已成过眼云烟,只有小时候母亲再三叮嘱的一句话依然铭记在心,而且一直付诸行动,这就是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无论是在国内,还是现在身在异邦,晚饭后,我一直带领自己,散步三十到四十分钟。
这天老公下班健过身,吃过晚饭,兴许是白天太疲惫了,怎么也不愿意陪我一起散步。无奈,在瑞士结婚三年来,我第一次晚上独自出门散步。穿过门口的小学校,进入对面的山坡。周围的环境十分优美。古老的房屋,繁茂的树木,葳蕤的花草,潺潺流水的沟涧,高高的悬桥。我仿佛行走在一幅徐徐展开的山水画卷中。时不时从树木的缝隙还可以看见波光潋滟的苏黎世湖水。耳畔,鸟儿们在树枝间不知疲倦地反复吟唱。这令我想起了江南的夜晚,那此起彼伏的蛙鸣,仿佛分成许多声部的合唱团队,令人沉醉。
正当我沉迷于这万象庄严的夜色中,一只狐狸忽然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我前面的树林中。它目不转睛地阅读着我。这只狐狸与我以前看到的狐狸不大一样,很镇定,很沧桑,瘦骨嶙峋。我想,它是不是消化不良或生病了?它望着我的神态没有一点恐慌和惊讶,以至于乍一看,还以为是一条小狗儿哩。然而它的尖嘴和一对锋利的眼神还是很快让我确定了其真实的身份。双方彼此凝视的时候,我的头脑里快速地掠过很多跟狐狸有关的故事。这样过了很久,直到被一辆汽车明亮的车灯照醒,我才继续抬步走回了家。跟老公说起这事儿,他说从春季到下雪之前狐狸皮毛没有光泽是正常的。我恍然大悟,是的,动物们的皮毛只有在冬季为了抵御寒冷才会自然而然地长得长长的,蓬松且富有光泽。
其实,在瑞士,我不止一次与狐狸不期而遇。
第一次是在克劳顿附近的鲍斯伯格火车站附近。吃完晚饭,天光仍大亮着,我和老公一起出门散步。忽然,老公指着火车站旁边的一堆积木,快看,狐狸。我只是看见一个影子倏忽而过,等我们加快脚步来到积木旁,狐狸早已消失在附近的荒山野岭中。
过了一段时间,老公带我到附近的野生动物园游玩。在一片偌大的圈起来的草地里,一两只狐狸时不时从高高的荒草地里露出身子,身上的颜色跟草地的颜色非常接近。胖胖的身子,显然是人工喂养的结果。稍远处两只狐狸靠在一起卧在地上,演绎着动物界的爱情。近处的一只孤独在草地里散步,这应该是一位思想者。怕吓着狐狸,大部分人安静地呆在观景区内从窗口观看。孩子们时不时激动地指给大人他们的新发现。最后,在隐秘的草丛里发现了大约5、6只狐狸。
把家搬到麦兰之后,一次从苏黎世湖边散步回来,在一个葡萄园边的草地上,一只狐狸安静地弓着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左前方,老公无声地示意。我们停下了脚步。天色已暗,狐狸的眼睛闪着棕红色的光芒。它只是稍微偏了偏头,扫了我们一眼,接着掉过头去继续关注它的捕捉目标。过了一会儿,只见它纵身一跃,捉住来不及逃跑的老鼠,旁若无人地开始享用猎物。看它镇定自若的样子,仿佛这里是它的家,它是主人。这是一条偏僻的小路。葡萄园的草地边堆放着一些木柴,还有两个废弃的秋千架。
还有一次,从葡萄园那边散步回来,渐暗的天光下,不远处一条金黄色的狗儿般的动物正在悠闲地过马路。然后进入了停泊在路边的汽车后面,我们从车的这一边过了马路,回头看,老公说,看那条狐狸,我这才想到那是狐狸,它浑身的毛闪着金黄色的亮泽,尾巴毛茸茸的,正将半个身子从汽车的另外一面探出,看着我们两个人,我们也看着它,看它好奇的样子,我想笑却怕惊动它而没有出声。
我的祖国中国流传着很多跟狐狸有关的故事。比如《聊斋志异》,蒲松龄笔下的狐狸精比人世间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都可爱,一个个美丽魅人,风情万种,聪明机智,思想开放,不受封建礼教的约束。现代人的玄幻小说里也有很多用狐狸精的,大凡狐狸精都是用来形容女人的。小时候在北大荒生活的时候,大人总是告诉我们,狐狸狡猾,专门偷鸡。也确实如此,很多人家都有半夜听到鸡鸣狗跳的声音,多数情况是被狐狸光顾了。其实,狐狸也捉老鼠,昆虫还有野兔,算是有益的动物。
曾经有一个广为流传的说法,狐狸不怕人的时候,就变成狐媚了。然而我发现,这点在瑞士似乎并不通用。或许因为没有被人追打的经历,瑞士的狐狸已经失去了原来的怕人的习性。我想,如果有一块土地,狐狸都能够与人和平共处,那么,这个国度便成了真正的太平盛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