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我認爲我永遠不會離開這裏了,我會因此而變得倦怠,這些年,一直在這裏,時光沒有白流,我已經找到了自己的思想,找到自己的人生态度。但是這裏是沒有未來的,或許隻是我一時看不到未來,因爲未來深藏。
我漸漸已經變得平庸,去日流年,不再深究自己的未來,因爲相較于每天緊張而忙碌的生活,未來似乎顯得并不重要。我甚至可以不要這樣的未來,而讓自己一天天的過下去。就是不再追問生命的意義,而是在日子的平庸瑣碎中讓自己一天天的淪陷。有的人可能會指責我沒有了熱情而變得萎靡不振,應該是他說對了一半,另一半是他看不見的,就是我還有一個夢,還有對生活的凝視。我在凝視裏感到自己的存在。
我在某些夢的自由裏,但是夢又實在不能說明什麽,因爲夢是空無,來無影去無蹤,飄忽不定。但是隻有在想到夢的時候,我才能有一點興奮,不再爲眼前悲傷。夢都快成爲我生活的一部分,我不可能對它無動于衷。如果我還要活着,就不能沒有夢,但是我又并不把這夢當作未來,它也不應該是未來的一部分。因爲我知道我的夢是不能變爲現實的,它的出現隻是爲了陪伴我,讓我活着還有一點意思。我因此懂得意思的由來。
當我與夢共存的時候,我就在夢裏活着,更爲重要的是,我必須要爲夢做點什麽。我的身體已經穿上夢的外衣,而我的精神更應該爲夢生長。這樣我才不會倦怠,我才能因爲熱愛這樣的夢而爲這世界留下點什麽。
我以一種欣然回家的方式走向我的夢,别人是否理解我已經不在乎,我隻是自己的生活處境裏。沒有相同的處境,有些事是很難達成理解的,解釋沒用,說了也白說。我在夢裏溫柔感動,眼角含淚。除了夢,我就再沒有别的了,沒有什麽别的東西比夢更可愛。我有時會很固執,聽不進人的勸。在世界巨大無邊的冷漠裏,隻有在夢裏才能尋到一點溫情。有時望着星空,我也能感到遙遠星空的冷漠,那是因爲它距離我太遙遠了,但是如果它能夠在我的近前燃燒,我就一定能夠感受到它的熱情似火。
我已經沒有遠大抱負,不再有改變自己命運的雄心壯志,我隻要卑微如塵土的苟活。如果說我還熱愛什麽,那就一定是我還想種植些什麽。因爲世界顯得太空曠,需要有人來種植些什麽,以使它不要這樣空曠和荒蕪。我微笑,但并不就代表我有期望,我隻是因爲看懂了一點生活,而感覺欣慰。在一點點的安身立命之所,做我的夢,讓夢來滿足我。但我也并不要實現這夢,我隻是通過這樣的夢看見些什麽,看見世界之外的東西,夢是一扇窗戶,是我伸出的手臂,還是支撐我的立足處。它帶我去平常的我不能去的地方。
也許,我會永遠呆在這裏,但這并不能更多的說明什麽,也不能說明命運。我們所看到的是片面的,有時生活會讓我覺得荒謬可笑,那一定是我發現了什麽,我因爲發現而感激自己還有夢。當我停住腳步,凝視什麽的時候,我的内心裏一定有某種倦怠,那是我一時無法克服的。我需要在片刻甯靜裏放松自己,忘卻自己。我并不想要否定人生,我是經常的在否定自己,覺得自己存在的缺陷,而這種缺陷是我無法彌補的。所以有時我會心生憂傷,這憂傷或許你已經從我的眼睛裏看到了一些。
我的生活隻是我失敗的象征,我從沒有因此體味勝利的感覺,因爲我從沒有勝利過。有時我想,隻要一次勝利就夠了,哪怕是一次小勝利,但是沒有。夢也沒有勝利,隻是讓我覺得灰敗。但是夢的意義在于,夢在此灰敗之上還有夢的光榮,夢有它犧牲的熱情,并因此成就着我。因此我不是輕易就被打敗的,之所以一直走到今天,就是因爲夢站在我的身後,默默地支持着我。因爲夢,因爲熱愛,我會因此而燃燒自己。
基本上可以相信,夢在把我帶到一種遠方的生活裏,那或許就是我的未來,但它與現實中我想要和所能看到的未來不同,它是另一種未來。我說不出它的名字,隻是冥冥中預感到它的存在。生活表面看來是平庸單調的,但在生活下面暗潮湧動,讓我們難以把握。是的,對于我來說,眼前的一切是無法改變的,我沒有那樣的能力,但是眼前的生活包含了一切事物的意義,我将從這裏出發,并生長出自己的意義和價值。一棵小樹能長成一棵大樹,必有深深紮根于大地的根,我們應該感謝這樣的大地,感謝成就大地的無名的泥土,是無數的它們成就一片大地,我們還要感謝紮根大地的樹根,是它甘願自己埋沒于地下,是自己身處的黑暗才最終高高擎起一蓬綠蔭樹冠。樹是幸福的,樹的根是幸福的,生長是幸福的,能夠成就什麽是幸福的。應該感謝這裏,我在這裏,這裏就是生長我的土地,我所有的成就都歸根結底來源于它。
像往常一樣,我走在街上,體驗到一種愉悅,一種輕松微笑,我因爲熟知這裏而并不覺得新鮮,但是此刻的心情讓我放松和快樂。一張張面孔擦肩而過,眼前消失。行走的我也是微不足道的,我看到的,我體驗和感到的一切都是微小的,就連我的煩惱也不值一提,忽然我會忘形于自己的存在,以爲自己就是空氣,就是虛無,就是一股風,一粒塵土,一片流雲。我不是在街上行走着,而是在随着浮雲飄向天邊。
隻有當我不可避免地面對自己的面孔時,我才感受到内心一種真實的痛楚,那是現實施加給身體和心靈的疼痛,是我無能改變的疼痛,我不得不接受它。但是,另一方面,我又希望自己能有光彩奪目的一刻,讓我的雙手能夠有力量擁抱住從我身上已經失去和将要失去的東西,讓我能夠有力量證明自己的強大。
或許在夢裏我有這樣的力量,夢讓我再生,沒有自我的再生就沒有生命的意義,活着也就失去了價值。我或許已經翺翔長空,隻是我看不見自己已經飛過,我在眼前的天空裏并不能看見自己飛過的痕迹。但是什麽又在提醒我曾經飛過呢?是一如既往的夢嗎?我在夢裏飛過,就是在眼前的天空飛過。是夢的飛翔賦予我新的生命,讓我超越現實的羁絆,通向無限的領域。我在這裏,我是快樂的,我因爲感受生活而擁有生活,我因爲堅持自己而找到自己的根。有根是幸福的。我已經生長,還會因此而生長。因爲生長才得以存在。即使内心充滿痛苦我也不放棄追逐快樂的本能,不會丢掉向上生長的願望。在生活的斷垣殘壁裏,遍地的荒蕪和蒼涼中,四周圍飛來無情的碎片劃傷我的臉,在生命一次次的破碎裏我堅守自己的信念,企圖有一個完整的自己。周圍的一切成爲我的一部分,而我已血肉和生命經曆它,體驗它的一切。我能感受到它對我的滲透和束縛,我也能感受到自己的柔弱和頑強。我不是輕易能被打敗的。
今天,走在大街上,一陣微風輕輕吹起,内心寂靜降臨了,一切就是我,我就是一切,我自信找到自己生活的根,這片大地給我生命和生長的力量,讓我堅持而不放棄,在黑暗中尋找光明。我自信已經找到這樣的光明,腳步也變得更加堅定起來。雖然無法想象,将要發生什麽樣的事情,但是我知道,心靈要一直努力向上,夢還在,心念就在,未來将會有的,一切都将會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