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们去大理寺衙门禀报了。”
等到下午,木槿引着一人来了。
谨烟扶着柳安鱼坐到罗汉床上,等那人进来,柳安鱼一看,竟然是周礼怀。
周礼怀是太医院院判家的公子,医术非常了得。
“三夫人,燕兄让在下来给您诊脉。”
这周礼怀穿着太医院的圆领碧色襕衫,头戴黑色濮头,皮肤很白,莹润如玉。他长得很幼,一笑两个酒窝,眼睛明亮,像是不谙世事的少年。
然,他已经是太医院六品的医官了。
柳安鱼见是他,忙站起身回礼。
“周公子,不敢劳驾您。”
周礼怀一笑,两个酒窝,特别可爱。
“不劳驾,不劳驾。”
周礼怀请柳安鱼坐下,将脉枕放到条案上,请她伸出手来。柳安鱼将手放上去,冲周礼怀欠了欠身。
周礼怀中指触脉,聚精凝神,另一只手下意识做出捋胡子的动作,但他根本没有胡子。
见此,柳安鱼捂嘴笑了笑。
周礼怀察觉,尴尬的收回手,“我小时候看我爹每次给人诊脉都捋胡子,当时觉得这样很神奇,一个人偷偷学,后来就成了习惯,改都改不掉。不过等以后我留了胡子,也就不奇怪了。”
柳安鱼默,周礼怀并没有活到留胡子的年纪。
“周公子,我会看面相,你信吗?”
“啊?”
柳安鱼装作神秘的打量着周礼怀的脸,道:“你印堂发黑,一个月内有性命之忧。”
周礼怀眨眨眼,“十个江湖算卦的,九个开口都是这句话。”
“但我不收你钱。”
“所以?”
“所以我的话是可信的。”
“那怎么破解?”
“你是遇水成灾。”柳安鱼掐指算了一下,“不会游泳?”
“不会。”
“那就去学,许能保命。”
上一世,周礼怀是淹死的,就在这个雨季到来时,为救一个失足落水的孩子。
周礼怀见柳安鱼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并不像开玩笑,虽然这种事玄之又玄,但他还真有点信了。
他深吸一口,继续诊脉,好一会儿后,叹了口气:“你会看面相,那有没有看到自己的命数?”
柳安鱼笑,“我们只能给别人看凶吉,但看不到自己的。”
周礼怀叹了口气,“你中了白木之毒。”
“我知道。”
“如果执意生下这孩子,极大可能一尸两命。”
“我知道。”
周礼怀迟疑了一下,“有医术高明的大夫在帮你压制着毒素蔓延,是吧?”
“是。”
周礼怀点头,“既然三夫人衡量过了,那在下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周礼怀走后,不多一下,周司晏回来了。
他今天穿着一件宝蓝色的锦袍,袖子处沾了一大片血迹。他脸色沉冷,应该是刚从元卿月那院过来。
“元姑娘怎么样了?”
周司晏没理她,让木槿拿一套衣服来。
木槿拿来后,周司晏让她放到衣架上,而后拉起柳安鱼。
“你给我更衣。”
柳安鱼只好照做,解扣子的时候,他环住了她的腰。
“周礼怀跟我说了你的情况。”
“嗯,我没骗你吧?”
他让周礼怀给她诊脉,无非不信她。
周司晏轻嗤,而后将柳安鱼抱起来,放到床上,他再脱下外套,躺到另一侧,“陪我睡会儿。”
“我该回府了。”
“明天再回去。”
“可……”
“乖,闭嘴。”
柳安鱼抿紧嘴巴,本来没睡意的,但刚躺一会儿就睡着了,这个阶段就是这样能吃能睡。
周司晏这时睁开眼,转头看向柳安鱼,脑海中浮现那人说的话。
“周司晏,杀了她,我才能看到你的忠心。”
第四十四章从他刀下救人
这时玉莲在外面唤了一声。
“主子,元姑娘跪在外面,求见您一面。”
周司晏一起身,柳安鱼就醒了。
她悄摸来到窗子前,支开窗子往外看。但见那元卿月只着单衣跪在外面,头发披散着,额头包扎细布,还有一片血红渗出来。
见到周司晏从正屋出来,元卿月忙跪爬过去,匍匐在他脚下。
“郎君,我错了,我不该闹,不该任性,求你别赶我走。往后你说什么,我都听,再也不敢违逆了,求你让我留下。”元卿月一边哭一边求道,纤细的身子颤抖着,娇弱的让人怜惜。
然周司晏却没有,他垂眸看向元卿月,用脚尖抬起她的下巴,用一张惋惜的神色看着这张脸。
“你可以闹,可以不听话,唯独不该毁了这张脸。”
元卿月哭声一顿,继而摇头,“不,你对我那么好,陪我弹琴作画,给我一个人放烟花,怎么可能只是因为这张脸,你是爱我的,一定是爱我的,对不对?”
周司晏收回脚,冷淡道:“城郊有栋宅子,你若安分一些,可安度余生。
“不!”元卿月抱住周司晏的腿,“郎君,你看看我,这只是一点小伤,等伤好了,血痂落了,容貌就会恢复如初。大夫说了,许只有一点点疤,不细看是看不到的。”
“一点点疤?”周司晏嗤笑,“难道我周司晏会稀罕一件残次品?”
“郎君……”元卿月看着周司晏,任泪水无声落下,却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般绝情的话,“你一向对我温柔疼宠,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你不是他,对不对?”
周司晏一脚踢开元卿月,“你该感激我给了你一条活路。”
元卿月闭了闭眼睛,继而笑了起来,先是小声的,再笑出了声,而后笑得前仰后合。
“我元卿月,容色倾城,琴棋书画样样惊绝,曾得多少世家公子倾慕,到底哪里不如她!”她说着从身后地上拿起一幅画轴,当着周司晏面打开。
正是周司晏为小金妃画的那幅,他常对画思人,乃是他的心头宝。
周司晏看到,果然一慌。
“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动这幅画!”
元卿月笑的疯狂,“我动了如何,你难不成要杀我?”
周司晏眯眼,“你最好马上给我!”
“我不相信,一个得不到的人,一幅水墨的画,能抵得过我这么个活生生的在你面前的人。”说着,元卿月竟然一咬牙将画撕了。
柳安鱼站在窗子后,不由捂住嘴巴,她清清楚楚的知道元卿月闯大祸了。
原来元卿月撞墙,并不是因为嫉妒她,而是嫉妒画中之人。
不知是谁说跟她说了周司晏和小金妃的事,得知自己只是一个替身,这让一向高傲的元卿月受不了,觉得是巨大的侮辱,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画被撕成碎片,扔的满地都是。
元卿月还在笑,而下一刻,她被周司晏猛地掐住了脖子。
他的力气很大,元卿月脸色立即青沉下来,再笑不出来。
“不……你不舍得……杀我……”
不,你在他心里仅仅只是一个玩物,哪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
柳安鱼握了握拳头,到底忍不住跑了出去。
一条鲜活的生命,不该就这么死了。
她跑上去,撞开周司晏的手,将元卿月挡到身后。
“周司晏,她爱你。”
周司晏脸色阴沉,“所以呢?”
“是你让她爱上你的!”
“那又如何?”
“如果她错了,那也是因为你让她错了。卑鄙的是你,可恶的是你,该死的也是你!”
周司晏朝柳安鱼走近一步,下巴抵着她的鼻尖,“你想救她?”
“我知道你要骂我自不量力。”
“难道不是?”
柳安鱼退后一步,仰头盯着周司晏,“如果她不够,你连我一起杀了吧。她家没人了,但我至少还是侯府三夫人,侍郎府的大小姐。”
“你以为我怕?”
柳安鱼扬起脖子,他要杀她,她反抗不了,但至少她没有屈服他。
周司晏凤眼眯了眯,而后冷嗤:“既然你喜欢凑趣儿,那就玩个更有趣的。”
一刻钟后,柳安鱼看着元卿月被绑在铡刀下面,而铡刀用绳子拽着,旁边放着一香炉,炉中燃着一根香。
“你想救她,我就给你个机会。”周司晏指了指地上那幅画的碎片,再看向柳安鱼:“你有一炷香的时间粘好这幅画,如果一炷香时间到,你没有完成的话,江远会立刻砍断绳子,元卿月尸首分家。”
说完,周司晏在太师椅上坐下,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口。
柳安鱼咬牙,他把一条命系在她身上,这是何等的残忍!
尤其,他让她拼的是这个女人的画像。
殊不知,她看她一眼,便想剥她的皮,抽她的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