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無眠 二零一四年七月五日傍晚,驚聞詩友聶澍病故,心中萬分沉痛。他走得太匆忙太匆忙了,還沒來得及唠唠嗑招招手告個别。夜空無語。星星閃爍,田間萬物低頭不語,想用沉默,靜等黎明。我站在窗前,内心翻江倒海,思緒萬千,毫無一點點睡意。恍惚間想起不倫不類的一句:播種蒺藜的,收獲了荊棘;精心培育友誼花朵的,未來的時空裏就會香氣四溢! 在上個世紀在一九八七年的春天,一封來自柳河縣砬門小學的書信飄至我的案前。這封邀我加入柳河《綠園》文學社的來信,寄信人就是聶澍。我們的相識就從這封信開始。也許都是站在三尺講台,面對孩子爲人師表者吧,也許都是耕耘在缪斯的田園,面對青春追求美好的愛詩者吧,也許都是面對功利的世俗,不會蠅營狗苟伺機專營的笨嘴拙舌者吧,而我們的志趣愛好卻成就了我們的詩緣。我們用知識和品質,去激起孩子的情感浪花,讓他們意識到人世間的真善美和假惡醜,給他們一把衡量世界的标尺;我們沿着崎岖的書山緩慢而行,讓這些高潔而素雅的荷花,出淤泥而不染,不爲自己的美麗迷失,不陷入泥巴的困境,用智慧的梳子梳理好孩子人生的航道,我們承擔了爲人父母者的責任。讓他們每天都能輕松的睜開雙眼,像伴着貝多芬的音樂節奏,走向陽光走向美好的生活。 我倆不擅煙酒不善言辭,我們見面談得最多的就是分行的文字。他的詩歌不是很多,但每一首的含金量都很重,偶爾寫寫小說,很有品位的那種,他把自己的才華沉潛在文字中,不誇誇其談不事張揚,沉穩中蘊蓄着智慧。上個世紀九十年代中期,柳河連年拖欠教師工資,單職工的他,上有老下有小,生活的境遇可想而知,他不怨天尤人不悲觀失望,毅然抉擇了停薪留職,流落街頭,在寒風刺骨中吆喝着“糖葫蘆”! 我到柳河出差,邂逅在街頭,時至中午,他邀我去一家小飯館,他深知我們共同的處境,更知道當時二道溝鄉工資累計長達十八月拖欠的現狀,倒安慰起我來:心平靜下來吧,憑借自己的能力去生活,快樂的做自己喜歡的,這是減皺的妙方,這是治憂的良藥,這是滄桑後的怡然。輕盈的倩影不屬于我們,天生的麗質不屬于我們,青春的時光都遠離了我們。怎麽辦?自暴自棄破罐子破摔嗎?顯然我們都不能這樣做。隻有心靜了,超然的幻境就會出現了,無爲的狀态就會進入我們的生活,恰如海子所說:不能永遠地生活,就迅速快樂地生活。流星劃不劃破夜空的寂靜與我們何幹,往事的紅塵留在記憶中就行了。生命本來就應該平平常常,可是人們想象着它的輝煌,在現實中又去追逐着輝煌,才弄得那麽累。我們的職業應該給學生奮鬥的激情,我們的生活應該追求實實在在平平淡淡。 我們同病相憐,我們相互勵志取暖,我們坦然的面對着現實。追求着心靜。我們書山勤登多益智,我們舞池不下不損精。交友就交這樣的知音。摯誠的相待,猶如槲葉護芽,暖暖的純情燃燒。槲葉脫落時,心靈的春天已葉綠枝青了。我們追求心靜,閑暇時戶外身體運動運動,美好的生活沒有天黑。隻要精神的駿馬在心靈的大地上快樂的奔跑着,不羨慕物質的小旦在現實的舞台上數着肮髒的鈔票。 他在生活的風雨中走着,爲了柳河文學事業的發展壯大,又身兼數職,把許多精力投入到了“小人物”的文學夢之中。柳河作協能走到今天這樣的輝煌,《河邊柳》能這樣成爲柳河的文化品牌,裏面有他的血汗,他功不可沒。另外,他手中珍藏着許多能見證柳河文學事業發展的資料。在他病重期間,他把這些資料如數轉交給縣作協如金主席。記得三年前我去柳河陪女兒中考,在飯桌上提起我在渾江師範時,在幾位同窗好友的支持幫助下,油印了一本《晨曦》詩集,畢業後這寄那投,都泥牛入海杳無音信,他微微一笑,慢條斯理地說,别急我那還保存一本,等日後“完璧歸趙”。我恍然大悟:對!就是那本成爲我們橋梁紐帶的詩集!正因爲這本詩集,我才接到了署他名字的來信,才印證了我們近三十年的詩緣。 我也知道:逝去的總要失去,像花落蜂飛像秋風落葉;像春天懷綠秋天黃,像碧水東流日日淌。我更清楚:夢裏相見醒時痛,紅塵岸上有友誼的過往。我真正地明白: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詩友情的彌足珍貴。他才五十三歲呀!他的英年早逝,他就這樣被時光輕易地帶到了另一世界,仿佛隻在一眨眼一揮手一轉身之間。 今夜我很難入睡,閉上眼睛是我與他曾經的過往,睜開雙目是他與我的陰陽相隔。想他五十三年的紅塵時光,他曾擁有的花前月下;他曾擁有美麗幸福的家;他曾有過自己的愛好和追求……擁有這麽多還不夠嗎?盡心竭力地在做自己喜歡的事,五十三年的長度雖然不長,但它的寬度之寬深度之深,又有多少凡夫俗子所能相比?其實,人固有一死,隻要爲他人爲社會,能盡力做出哪怕一點點事,死又有何憾呢? 盡管人生中充滿了無數個願望,但終有酒盡人散歡慶宴席的終點。人生的意義,不在于它擁有過多少輝煌的時刻,而在于它在奔向成功的途程中,都做了哪些有益于他人的事情。如果老天再給他十年乃至二十年的紅塵時光,那麽他還能做許多有益于他人的事。他怎麽就這樣匆匆地走了呢?我在沉思中矛盾着自己。今夜我很難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