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屋内,依旧是一篇白茫茫。
沈曜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一角,手中紧握着那透明酒瓶。
茶几上铺着白布,上面还摆放着好几个空空如也的酒瓶。
像是感应到了光,沈曜微微张开了双眸,眯着眼睛打量着周遭环境。
“我回来了。”思绪慢慢清晰,沈曜松了松手,酒瓶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玻璃碎了一地,他却自顾自的笑着,也不收拾,任由瓶身上残留的酒精挥发在空气之中,弥漫整个屋子。
他的那句“我回来了”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良久,沈曜起身,走到了酒柜面前伸出了手,屈指又拿出一瓶深蓝伏特加,旋开了瓶盖。
他无法保持清醒,清醒的世界几乎在用每分每秒告诉他,他的阮璃不见了。
说不见了都不算什么,沈曜心中清楚,不是不见了,而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又是一饮而尽。
酒精冲击着他的血液,头脑再次开始发晕。
蓦地,沈曜抬头,便看见阮璃正在客厅门口冲着自己笑。
“阮璃……你回来了……”沈曜语调模糊,嘴角带着笑,踉跄的向门口走去。
“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那声音缥缈,沈曜听着总觉得不真实,却不愿真正抬头看。
“我好想你,才喝这么多酒的。”
他乖乖作答。
客厅里是旷日持久的安静,沈曜昨晚喝的太多,再加上刚刚又灌下一瓶,连抬头都费劲。
可是这阵安静着实让他害怕,他三番五次的抬头,门口的阮璃时而出现,时而又不见。
“阮璃,你吃东西没有?饿不饿?我们去吃饭吧。”
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沈曜上前一步,冲到了阮璃对面。
他看着阮璃点了点头,笑着与她并肩出了门。
而门外窗户倒影,分明只有沈曜一个人。
他与空气为伍,将空气当做了自己的爱人。
沈曜打了辆车,拉开车门之后做了个请的动作,自己才上车。
司机闻到了沈曜身上的酒气,便也对他的怪异行为表示了理解:“兄弟,大中午的就喝这么多,对身体不好啊。去哪儿啊?”
沈曜没说话,而是转头看了看身边的“阮璃”。
“我们去哪儿?去吃西餐好不好?”
“阮璃”点了点头,还对着沈曜笑了笑。
得到回应的沈曜给司机报了一家西餐厅的地址,便一直盯着自己身边看。
司机只觉得他是喝醉了,也没多想,将沈曜送达了目的地。
他下了车,挽着空气进了餐厅。
服务生看他长相高大帅气,也并没有多言,只是在他面前摆放好了餐具,随即将菜单递给了沈曜。
谁知沈曜脸色突变,深邃的眼眸暗了下来,他牢牢的盯着服务生,一字一顿道:“为什么只上我一个人的餐具?”
服务生感到些许莫名其妙:“先生还有朋友要来吗?我现在去帮您加餐具。”
他刚要转身,就听见沈曜的声音。
那声音不甘、愤怒、绝望、悲伤。
“我太太就在对面,你看不见她吗?”
服务生脚步一顿,目光看向沈曜对面的座位,那里空无一人。
“怎么可能看不见?她就在那儿啊……阮璃,阮璃就在我对面啊!”沈曜说着,眼眶微红。
服务生这才嗅到他身上浓重的酒味,拿着对讲机叫来了保安,将沈曜请了出去。
现在是冬日,沈曜穿的单薄,那寒风如同刀片一般刮的他脸硬生生的发疼。
这阵风明明可以把所有愚昧的人吹醒,却偏偏吹不醒那些自欺欺人的。
“走吧,我们回家,我做饭给你吃。”
沈曜眼眶明明红着,嘴角却带着笑意,他对着空气说话,路上的三两行人全都侧目看他。
沈曜上了车。
窗外的车水马龙让他慢慢的回过了神,酒劲快要过去,他也越发的清醒。
到了家门口,沈曜却突然丢了进门的勇气。
小区内的绿化早已经枯萎干瘪,在这茫茫冬日里,沈曜看不见一点生机。
他突然伸手摸了摸自己下巴上新冒出来的胡茬,然后失笑。
那笑中带着苦涩。
终于,沈曜抬手开了门,家里一片混乱,碎了的玻璃和白茫茫的遮灰布,还有那四处散落的酒瓶,通通在告诉着沈曜。
你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
阮璃死了。
沈曜终于再也忍不住,关上了门后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他的阮璃还什么都没有听见他说,就这样不见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沈曜自言自语着,他比谁都清楚,他刚刚在和空气对话,那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他的自欺欺人。
眼泪控制不住的夺眶而出,沈曜不知该如何抑制自己心中的悲伤。
他还是选择站在了酒柜面前,一瓶又一瓶的喝着。
怎么可能的,阮璃怎么可能死了呢。
终于,阮璃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沈曜着魔了般看着“她”,想要伸手,却又不敢伸手。
到最后,他终于是忍不住。
“我好想抱抱你。”沈曜低语着,上前靠近了她的身影。
可是他刚要伸手触碰,那身影便消失不见。
“阮璃,让我抱抱你,好吗?”
沈曜的语气近乎哀求。
可是无论他怎样流泪,无论他怎样伸手,都无法触碰到眼前的身影。
“求求你了……”
泪水已经模糊了沈曜的视线,他快要看不清眼前的身影。
于是他赶忙抬手擦干了眼中的泪,却发现阮璃不见了。
沈曜瘫倒在沙发上,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了。
他任由自己喝醉,任由自己流泪,任由阮璃的身影在自己的脑海里、在自己的视线前来去穿梭。
这样一瘫,便是一个星期的时间过去。
沈曜一改之前光彩夺目的模样,黑眼圈快要掉到下巴,眼眶深深的凹陷了进去。
一周,除了酒,他没有进食任何其他的东西。
胃部的剧烈疼痛终于唤醒了沈曜心底的求生欲,他拨通了好友的电话却没有力气说话。
在沈曜闭眼的最后一刻,他心里想着,闭上眼,是不是就可以见到阮璃了?
……
医院,病房内。
沈曜浑浑噩噩的睁开眼,病房内一片雪白。
刺鼻的消毒水彻底的唤醒了沈曜的意识,他看了看身边,有个女人。
“沈曜,当初你和阮璃的婚姻我不做评价,但是你这样糟蹋自己,又有什么用?”
他这才定睛看了看坐在身旁的女人,脑海中有了印象。
是林秋雅,那时候阮璃在局里玩的最好的朋友。
“你知道她死了,是吗?”沈曜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着。
“嗯。”林秋雅不忍的点了点头。
闻言,沈曜神色不变,心中却早已风起云涌。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当初你们离婚,你又和别人牵扯不清。她不愿意见你,更不愿意告诉你。她走的时候你恰好在出任务,我们也不想用这件事打扰你。”
航天工作严谨出不得差错,如果在当时让沈曜知道了阮璃的事,保不准会出什么大乱子。
要真是出了事,这是任谁也无法负担的责任。
沈曜自己心中也清楚,他苦笑着,抬头看着营养液一点一点的通过针管输入自己的体内。
“我知道了。”
窗外一片萧条,沈曜的声音平静又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