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淮安冰冷的神情似融化了片刻,却没有去接她手里的药。「我以为这些日子来,我们起码是朋友了。」沈菀更是内疚,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总不能说,她近日做梦,总是梦到一个长相同他一样的男人,那个男人却是个抛妻弃子的负心人吧?她一把拉过他的手,摊开他的手掌,也不管他要不要,将药放到他手里。「今日之事是我不对,平安,你莫同我计较了,只是……那孩子他是我亲生的,是我关心则乱。」说完,她脸色也难看了几分,转身欲走。宋淮安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腕,似乎挣扎了许久才问:「那个人是谁?」沈菀转身回头看他,一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什么?」宋淮安几乎是咬着牙开口:「孩子的父亲。」沈菀眼神渐渐黯淡下来,然后淡淡苦笑了一声:「父亲说,那个人死了,说他并非良人,也不必让我多思多问。」「你不记得他?」沈菀似是自嘲一笑,轻轻唤他:「平安,我与你一样,是个傻子,你不记前尘,我不记往事。」宋淮安怔了怔,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松了一口气。他握住她手腕的手力度又紧了紧,「我情愿做这样的傻子,我好像,很久以前便认得你了。」沈菀想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来,可又实在没什么力气,只得泄了气:「平安,等你恢复记忆,也许你就不是平安了,我们的缘分只有这样短。」他其实很想说,他愿意一辈子做她的平安。这些日子以来,他脑海中总有一个人的影子,那人的音容笑貌与沈菀太过一致,甚至他与她下棋时,顺手推过去糕点,都是她最爱吃的。就好像,他从很久以前,就开始爱她。他永远记得那个人的喜好与习惯,哪怕,他已经忘记过沈菀。他缓缓松开她的手,唤她的小字:「绾绾,我想娶你为妻。」
这一晚,沈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她脑海中总是时不时响起那句:绾绾,我想娶你为妻。这句话,好像漫过记忆的层层波涛,席卷而来。似乎很多年前,记忆中,有一个少年,也曾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只是,无论她怎么想,脑海中就是怎么都回想不起来那人的脸。她想,她就快要忘了,忘掉从前,忘掉现在,最后,连她自己是谁都会忘掉。也会忘掉,今晚的平安,她的平安。「平安,平安……」光是这样叫他的名字,她心里都如此雀跃,却又隐隐失落。如果,能早一点遇见,多好。药谷东厢,顾听澜的住处直到深夜也还亮着灯。他跟前的书案上放着的,便是影卫刚刚送过来的,关于宋淮安身份的密奏。他看完,将密奏狠狠摔在了桌上。「你这查的消息可否属实?」暗一半跪着,拱手道:「千真万确,这阵子兖州府尹疯了一样的在找一个人,大街小巷都贴满了画像,属下探查过了,他们要找的人,的确就是当今圣上!」顾听澜屈指在桌面轻敲了两下,思索了良久才道:「没想到,竟是来头不小,可我爹前些天来信,说信王近日在朝中动作颇多,他这个皇帝可不是这么好当的。」暗一揣摩不透主子的心意,只得试探着问一句:「看如今情形,那位怕是看上了沈姑娘,以后沈姑娘怕是……」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可顾听澜心里是明白的。皇帝看上的女人,还不是最后会带进宫,做他的妃子。光是想到这里,他心里就无比窝火。「他休想!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天下谁不知道,已逝的先皇后下场多惨,他宋淮安分明就是个薄情寡义,忘恩负义的东西!」暗一低垂着头不敢说话。半晌,顾听澜冷静下来,冲暗一招了招手:「你去,给兖州府尹暗地里透个信,就说在小药谷见到过画像上的人。」暗一不敢耽误,连夜出谷去了兖州城。兹事体大,兖州府尹丝毫不敢耽搁,接到消息便亲自带着府衙官兵前往小药谷。官兵们来的时候,沈菀正躺在榻上,一边在院子里晒太阳,一边远远看着宋淮安练剑。眼见一群人围住了这里,她还没有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御前侍卫总管李维前来,一眼认出了宋淮安,忙上前行礼。「臣御前侍卫总管李维护卫不力,使陛下陷入险境,罪该万死,请陛下赐罪!」沈菀看着满院子的人跪了一片,整个人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她的平安……是皇帝?她起身站在原地,望了一眼宋淮安,又看了看跪倒在地的府尹大人,跟着屈膝也要跪下去,却被人一把扶住了。宋淮安皱了皱眉:「不需要你跪我,不管我是平安或者任何人,都不用跪我。」沈菀便十分配合的站在一边,只安静的看着。整个小药谷因为此事着实喧闹了大半天,最后,宋淮安自然是要跟着李维先回兖州城的。临走前,一大群人围着他,沈菀连上前同他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宋淮安也着实走得匆忙,什么话也没留下便离开了。明明只是走了一个人,可沈菀却觉得,整个药谷都清静了不少。「平安,我们来下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