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有多失礼,我偏开头,却被他出声止住:「怎的不看了,公主不满意?」
我同魏淮昀的婚事定在三月后,瑞雪照丰年,讨个吉利。 到了皇宫,父皇已经在筵朝殿摆好宴,候着我们俩。 带着他进殿的时候,我就看到了顾行止坐在右侧三排,与周黛面对面。 他仍是一身绣金纹的白衣,玉带束发,面如冠玉,眉眼深远,薄唇如樱,端是一副清冷模样,高山白雪,月下谪仙,凡人不可亲近。 我脚下步子顿了顿,敛下眼皮,不再看他。 这么细微的举动都被我身边这人察觉到:「怎么了?」 他声音懒懒散散,轻轻柔柔,略带着点关心。 唯恐他又生气,胡乱敷衍过去,与父皇母后见了礼便落座。 魏淮昀与我坐在一张案几上,上头的肥美膏蟹他一只也不曾碰。 「怎么不吃螃蟹?」我侧头看他,顺手拿起一只。 魏淮昀抬手支着额侧,撩着眼皮子瞧我:「又腥又麻烦,懒得吃。」 大概是给瞧昏了头,我体贴道:「我帮殿下剥便是。」 他没所谓地应了,我便低头细细给他剥壳,比给自己吃还认真。
本来与顾行止婚约在即,公主府便早已竣工,如今洛水殿烧了,魏淮昀又来了,索性我二人就直接搬出宫去住进了公主府。 魏淮昀倒是不说大话,和我的大宫女画锦要了宫中物件的登记册,一样一样差人给我抬回了府邸,笼统不超过半月便置办齐了。 他把玩着手中的玉折扇,斜靠在长亭阑干处:「听说你宫中有一副甚为喜欢的美人图,日日都要观赏品鉴,乃名师方原钟所画,我已经差人去寻他,今日大概便到了。」 那美人图画的是——顾行止。 想到这茬,我又有些心慌了。 「倒不知他画的是何美人?」魏淮昀笑意渐深,「素闻方大师只画实物,从不写意,该不是你那前未婚夫吧。」 要死,就知他要问。 「怎么会,画的自然是我自己,不过今儿方大师来定是让他画你,也好叫我日日观赏。」我剥了个葡萄递过去。 他懒得吃,伸手推开,正巧方原钟大师被人请了进来,朝我二人略施一礼,刚起身就被这骄横的玩意儿质问了去:「方大师先前为公主所画美人图,不知是何人?」 意图给这方大师递上眼色,顾行止却不知何故被下人迎了进来。 竟然连通传都不曾。 「正是这位公子。」方原钟是个老实人,看见顾行止白衣翩翩于水榭走来,便索性指着他作答。 果不其然,魏淮昀递来一眼,冷笑一声甩手就走。 为了家宅安宁,我赶忙站起来追,临走还吩咐完该要处理的事。 「先安顿好方大师,好生招待着,我们随后过来作画,顾世子有何事让他同林琅 先谈,往后任何人入府都要通报,今儿不长眼的玩意儿都赏五板子以儆效尤。」 等我追到后头,就看到他懒洋洋坐在池边扔鱼食,七彩的锦鲤一群一群地聚在他面前。 摸不清他在想什么,我索性撩起衣袍跟他一道坐下,从他手里拿起些鱼食也朝水里撒。 魏淮昀难得安静,我便一直陪着,直到鱼食撒完,林琅立在身后等了许久。 偏头让他禀告,才晓得顾行止是来借血燕的。 他祖母去岁就身子不适,调配的药里需加一味血燕。 前年父皇将南扶国进贡的血燕几乎都赏给了我,南扶今岁逢灾,顾行止弄不到血燕,故来求我。 我闻言抬手就要让林琅找画锦从库房调,魏淮昀却开了口,声音极度惫懒,还难得添上些许阴沉:「公主爽气,若我也想要呢?」 知道他是故意与我为难,心头有些烦闷,蹙眉看他:「你真想要?」 「自然。」 我抿了抿唇,无奈地吩咐林琅:「那都取来给殿下,告知顾世子,本宫爱莫能助,叫他另想办法。」 魏淮昀闻言单手撑地站起,掸了掸衣袍,背着光极欠地笑道:「顾世子何须想办法,你去告诉他,若想要血燕,来求本殿下便是。」 林琅偷偷瞥了我一眼,看我没反应,便领命去了。 这下子魏淮昀也不要哄了,心情极好,赏脸似的拉着我起来:「走罢,姑且让方大师给你画一画我。」 说话间他的长眼、薄唇都是挑着的,被满树红花衬得格外晃人。 魏淮昀没骨头似的靠在长亭里任方原钟画画,他约莫是困了,竟阖上眸子睡了。 秋风如今还不清冷,带着丝丝凉意吹落一树枯叶,有一片很不乖巧,飘飘荡荡落在他的发间,我正巧从书里抬头看见,就顺手给他摘了去。 这一幕落进方原钟眼里,恰好成了一副秋日画卷,被笔墨晕染开惬意温柔。 顾行止也再度走来,站在画前,垂眸看着,不言不语。 偏生这样的寂静却搅和了魏淮昀的美梦,他懒洋洋地支起身子,打眼就看到顾行止立在画前,原先因为刚睡醒而带着些许乖巧的神情尽数消失。 转成了被进犯领地的阴狠,少见又毒艳。 他起身绕过去,抱胸瞧着那画,视线刚碰上,眉眼就沾了几许风流,像只得意的大猫:「方大师倒真是画得不错。」 顾行止眉眼轻微一折,因着我对他的情绪极为了解,这才发现,心里骤然一闷,就想离去,却被他出言止住。 「还请公主帮忙,同三皇子殿下好言借些血燕,缓祖母之疾,行止感激不尽。」 我扶着柱子看向魏淮昀,声音带着我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温柔:「你可愿意?」 魏淮昀慢悠悠眨了两下眼睛:「哪有借东西不还的道理,不若我与世子易物。」 「殿下请讲。」顾行止没什么犹豫,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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