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衛沉思了一會兒，對我說：「那要不，我給你送點東西過去吧。」 當天晚上，他來了我家一趟，拎了兩個袋子，說給我帶了點換洗的衣服，裏面還有孕婦奶粉。 我看着奶粉罐上的媽媽和寶寶，母性光輝，溫柔使然。 我的心像被人踩扁了一樣痛。 我想不通，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女人，能讓陳衛這麽神魂颠倒，喪心病狂？ 我都已經躲到這個程度了，他還要追殺到我家裏來？ 我到底是擋了他什麽通天的路了，他竟然真的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不肯放過？ 當天下午，我帶着着罐孕婦奶粉，打車去找劉佳。 劉佳是我的大學同學，現在在一家外企做策劃。 她家境一般，跟陳衛算是半個老鄉，都是鄰省人。 剛入學時劉佳土裏土氣的，人也沒什麽自信。今天這一見，大變樣，她一身飒爽的 OL 西裝，又洋氣又幹練。 反而再看看我，圓臉爆痘大肚婆，簡直跟人家千差萬别。 「行啊劉總監，看這個樣子，是又升職了？」我笑道。 她擺擺手：「你就别擠兌我了，我再怎麽升職加薪，也是個可憐的打工人，比不了你們這些出生就在羅馬的。聽說你家要拆遷了，是吧？小富婆？」 我愣了一下：「你聽誰說的我家要拆遷？」 這事我都不知道，劉佳從哪兒聽說的？ 「别藏着掖着了，我又不找你借錢。」劉佳有點不自然地輕咳兩聲，話題一轉：「我說，你這都快生了，怎麽突然想起來約我了？」 我咬着嘴唇，啪一聲，将一罐孕婦奶粉放在桌上。 劉佳茫然地看着我：「什麽意思？喝不完送給我？我又沒懷孕！」 我說：「劉佳，你們不是制藥公司有檢測設備麽？你幫我查查這個奶粉，我懷疑它有問題。」 劉佳直按太陽穴：「你等會兒，棠棠，我沒弄明白，你啥意思？」 我把陳衛的事原原本本講給劉佳聽，我告訴她，陳衛搞不好想害死我，這罐孕婦奶粉裏面，指定是有貓膩的。 劉佳直接跳起來了：「怎麽可能啊何棠棠！那陳衛當年對你的心，我是親眼看着的，日月可鑒啊！你要說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我信，但你要說陳衛爲了跟你離婚，要弄死你和孩子，那我不信。」 「人是會變的。」我歎了口氣，「當初我是多麽光鮮亮麗的一朵校花，現在不也變成黃臉婆了麽？我覺得陳衛在外面應該是有人了。一開始他不離婚是因爲我爸不肯買房子，他啥都沒撈着。後來我爸媽心軟了，到底給出資弄了套房，他一看自己有名字了，就想着甩了我分錢呢。」 我家那房子可是婚後買的，是我爸看在我坐小月子時陳衛還算盡心盡力，所以也就認了。可是這兩年樓市行情好，我倆現在住的這房子，少說也值個小四百萬了。就算還有一半的房貸，那他也是賺到了。 劉佳睜大眼睛：「所以你的意思是，陳衛想離婚，分走你們的房子。但沒想到你懷孕了，他外面有人了，不想要孩子，所以想辦法要害你？」 我點點頭，說，你看，你覺得也挺合邏輯吧。 「合個鬼啊！我看你就是孕激素過剩，腦子傻了吧！」告别了劉佳，我直接打車回到家，收拾了一些日用品，又回了我父母那裏。 我沒想到，劉佳竟然把我跟她說的話都告訴陳衛了。 第二天，陳衛過來找我，跟我解釋了一大通。 我在某乎上看到的那個帖子，很可能是他用公共電腦的時候忘記退出賬号，被哪個不講人話的同事登錄了，發了那些豬狗不如的話。 關于出差在外地多住了兩晚的事，他的解釋是：周五他一個同事也過去出差了，單位爲了節省差旅費，給那個同事訂了标間，讓他也搬過去跟同事一起住了。 而那個某寶的訂單，妊娠期慎吃的東西，是他給他媽買的山楂糕，不是給我買的。 我冷笑。 陳衛站起身，眼睛發紅：「棠棠，如果你是真心不想跟我過了，想怎樣就怎樣吧。該解釋的我都解釋了。」 我站起身，盯着陳衛：「你這麽謹慎的人，在公共電腦上登錄了賬号之後會忘記退出？」 「你不信我也沒辦法。我知道孕婦容易敏感，喜歡胡思亂想，可你想的也太離譜了！何棠棠，我陳衛是窮，可我這麽多年，對你，對你們家，夠可以了！」 說完，陳衛摔門出去了。 過了幾天，劉佳來找我了，說奶粉的檢驗結果出來了。 「你自己看看，這上面的成分，乳脂含量，什麽指标都是正常的。奶粉裏沒有任何有害物質，你的疑心病可以消除了吧？」劉佳把化驗單給我看。 我看看報告單再看看劉佳，心裏五味雜陳。 劉佳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樣：「陳衛是真心對你的，棠棠不是我說你，你要真是因爲家裏要拆遷了，就這麽防着陳衛，那可是有點太渣女了。以我對陳衛的了解，你就是讓他簽個放棄财産共享的協議，他都不會說個不字的。但你這樣折騰他，真的是……」 我點點頭，說：「謝謝你了劉佳。」

跟父母徹夜長談之後，我收拾東西，回到了我自己的家，我和陳衛共同的家。 我開始自己下廚。 陳衛也挺奇怪的，說我挺着肚子怎麽還這麽靈活。 他湊過來，想摸摸寶寶，我把他的手打掉了。 「老婆，還生氣啊？」 陳衛哄我。 我歎口氣：「孩子都要生了，還哪有力氣去生氣啊？」 陳衛頓時開心起來：「老婆，都是我不好，是我錯了，是我遇到事情應該更耐心一點，好好跟你解釋好好跟你溝通的，我……」 「行了，别說那些了。我回來，是想跟你商量正事兒的。」 我說，我要把戶口遷走，遷到我父母那套洋樓裏。 陳衛直接蒙了：「棠棠，你，你不是不生氣了嗎，你怎麽還要走啊！」 我氣笑了：「什麽亂七八糟的啊，托你的福，我家那套洋樓真的要拆遷了，之前我光聽着說了，沒想到居然這麽快就落實了。多一個戶頭，多四十多平的補償款，你知道我家那個地段，四十平，就是大幾百萬呢。」 「哦。」陳衛舒了口氣：「吓我一跳。」 他故作滿不在乎的樣子，實在是讓我倍覺惡心。 但我忍住了，我回來是有正事要做，我要讓這個心腸歹毒的男人，徹底付出代價。 讓他一無所有，讓他身敗名裂。 第二天一早，陳衛起來給我做了早餐。 吃飯的時候，他有意無意地抛出話題：「對了，你昨天說你家那個洋房确定拆遷了是不是？」 「嗯，批文正式下來了。」我一邊喝粥，一邊惋惜：「隻可惜，那套房子拆遷款到手不到兩千萬，還要分一些出去……」 陳衛眉頭跳了一下：「爲什麽還要分一些出去，分給誰？」 「怎麽你還想全要啊？」我笑道：「你忘了啊，那房子是我外公外婆的，拆遷款還有我舅舅一份呢。」 「你舅舅，是不是那個一輩子沒結婚的單身漢？前年還得了腦血栓的那個？」 「嗯。」我沖他意味深長地笑笑：「拆遷按人頭算，所以我爸正在張羅着呢，想把我的戶口也遷進去，要是真能遷進去，咱們還能多分點。」 「也是。」陳衛低頭吃飯，吃了一會兒又擡起頭：「那，棠棠，既然拆遷按人頭算，那能不能把我的戶口也遷進去？」 我微微一勾唇角：「你想啥呢？夫妻算一戶的，我爸媽三分之一，我倆三分之一，我舅三分之一，懂？」 「哦。」陳衛不再說話了。 周末我爸媽帶着我和陳衛一起去養老院看舅舅，老爺子很爽快，直說了可以遷走戶口，他的份額也可以不要，但是交換條件是一口價，五百萬，現金。 從養老院出來，我們一家子都沒說話，大家都有些沮喪。都是普通老百姓，誰家能輕輕松松拿出五百萬現金？ 我媽勸道：「算了，要不就别折騰了，你舅舅倔得很，我們不拿五百萬出來，他不會同意遷戶口的。」 我爸瞟我跟陳衛一眼：「你們倆怎麽想的？」 我趕緊捅捅陳衛的腰：「問你呢！」 陳衛苦笑：「幾百萬不是小數目，我們手裏現在隻有幾十萬，就算借也借不出這麽多錢啊。那啥，我跟棠棠回家再商量商量吧。」 回到家，陳衛拿着筆算來算去，眉頭緊鎖，長籲短歎——簡直爲我家的房子操碎了心。 我笑笑：「陳衛，要不把咱倆的房子賣了吧？這房子現在還剩一百多萬的貸款，咱倆把積蓄怼上去。再跟朋友們借一點。怎麽樣？」 陳衛有點猶豫。 我知道他是在腦中估算到底怎麽樣更劃算。 想了一會兒，他說：「好像也沒有特别劃算。我們的房子本身就值五百萬了，咱倆把它給你舅舅，再去分你家洋房的拆遷款，拿到手不過就六百來萬。這麽折騰一頓……」 「折騰一頓就能淨賺一百多萬，你還想怎麽着？」 「那還要找人借錢，還有外債呢。」陳衛猶豫不已，似乎是覺得不太劃算。 「除非——」他眼睛亮了一下，但話到嘴邊卻又咽下了，「算了，不說了。」 我說陳衛你啥意思啊，有話說清楚。 「我怕你生氣。」 我瞪他：「那我已經生氣了。你說不說？」 「好好好，我說我說。要不咱們辦個假離婚？」陳衛的眼睛閃閃發光：「一戶才算一個人頭，咱倆離婚，再分别以單獨自然人的身份，把戶口遷到這個房子裏，這不就能多拿一份錢了嗎？這樣我們賣房才有意義。」 我的眼睛比陳衛還要亮：「還是老公聰明！神操作！」 我沖陳衛豎起大拇指。 我爸找了個做企業小額貸款的朋友，利利索索地幫陳衛申請了八十萬的貸款。 按理說，陳衛的資質貸不到這麽低利息的過橋費。 但看在我爸的面子上，别人肯幫忙就是了。 陳衛在老家是有一套小兩室的，他爸媽留下的，市值沒幾個錢，就當個抵押程序了。 就這樣，陳衛貸了八十萬，加上我們的積蓄，一次性還清了我們小房子的房貸。 陳衛問我，那咱們什麽時候把戶口遷到你家？ 我感覺得出來，他急了。 我說那首先咱們先得把房子出手，湊 500 萬給我舅舅，再去辦個離婚，然後分别把戶口遷進去老洋房，這樣子，就能多一個戶頭，多分四十平米了！ 四十平米，在市中心地段，那也是小五百萬啊！ 然而，事情到這就有點卡住了，我們的房子挂了中介，一時半會出不了手。 一來二去，陳衛有些慌了。 還好，我周末去看舅舅，帶了個不錯的消息回來。 我告訴陳衛，我舅舅說這房子不賣也行，就把我們這套房子直接過戶給他，以後再慢慢賣。 「那敢情好啊，那咱們什麽時候去辦過戶？」陳衛趕緊問。 「過戶倒好說，現在最要緊的是先離婚。」我對陳衛說，「我爸說，批文已經下來了，咱們得趕緊遷戶口進去，等人家開發商開始逐戶備案的時候，再遷戶口就來不及了。」 「啊？那得趕緊啊！」 我點點頭：「嗯，趁着四點半還沒到，今天就去吧。」 就這樣，我和陳衛正式辦理了離婚手續，我們名下的那套房子，也轉到了舅舅名下。 從房産交易中心出來，陳衛立刻就催着我趕緊去遷戶口。 我知道陳衛急了，真的急了。 我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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