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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斐直接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公主真是耿直可愛。」他将手中的書閑閑翻過一頁。

「不過傳言也算屬實吧。從前我領兵出戰,雖說除那一戰外從無敗績,但到底也受了不少舊傷;後來又斷了雙腿,元氣大傷。太醫說若是不好好調養,定然是活不過弱冠之年的。」

他說這話時語氣很冷靜,也很從容,聽不出半點對死亡的懼怕。

我下意識擡眼瞧去,他漂亮的眼睛裏波光潋滟,像是粼粼的湖面。

青樓消息靈通,我自然聽過關于他受傷前的那些傳聞。

戰功赫赫,文武俱全,又正值意氣風發的少年時期,本該前途無限。

然而人生無常。

「陸斐。」我忽地有些難過,吸了吸鼻子道,「你還是好好調養着,别死,我不想守寡。」

阿七掀開車簾,頭探進來,冷冰冰道:「九皇妃慎言。」

我簡直懷疑他才是陸斐的真愛。

「阿七,不必介懷,公主也是關心我,我心裏很是感動。」

他往窗外看了一眼,忽然道,「停車。」

「殿下有何吩咐?」

陸斐微微擡起下巴:「你去旁邊的點心鋪子,買一包新出爐的栗子糕來。」

阿七回來得很快,他把東西遞進來,又坐回去駕車。

陸斐則将那包熱騰騰的栗子糕打開,推到我面前:「公主吃吧。」

我驚詫道:「你怎麽知道我餓了?」

「方才在宮中,公主一路推着我,個中辛苦自然不必多說。」

剛出爐的栗子糕熱乎乎的,帶着清甜的香氣,再輔以清茶,我吃得很快樂。

直到不經意地一擡頭,看到陸斐看向我的眼神。

糾結了一下,我還是掰下一塊遞過去:「你既然想吃,爲何不讓阿七多買一包?」

陸斐沒接,隻是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道:「公主很喜歡栗子嗎?」

「?」我低頭看了一眼手裏的東西,「還成吧,人餓了吃什麽都好吃。」

再說了,這不是他特意囑咐阿七買的嗎?

陸斐這個人,真是奇奇怪怪的。

我們回府後,沒過多久,宮裏的賞賜也到了。

老皇帝雖然擺明了很讨厭陸斐,卻仍要在面子上客套一下,賞了不少首飾和衣料,還有一對玉如意。

我從錦盒裏取出一支精巧的純金雙蝶步搖,愛不釋手地摸了半天,然後插進發髻裏,問陸斐好不好看。

陸斐側頭支着下巴,擡眼打量我片刻,微笑道:

「公主花容月貌,自然戴什麽都好看。隻是這步搖隻金一色,略顯單薄,戴着未免豔俗了些。」

我隻當沒聽見:「你懂什麽,我就喜歡俗的。」

青樓裏的姐妹曾教過我,這世上,再好看的男人、再動聽的甜言蜜語都靠不住,唯有金銀是最實在的。

我深以爲然,并記得很牢。

又從匣子裏挑了些金閃閃的首飾,我才轉而去看下一件。

宮裏來的小太監在一旁介紹:「這是十皇子給九皇子與公主的新婚賀禮。」

打開錦盒,卻見盒内深紅色錦緞鋪陳,上置一隻小兒臂粗的玉柱,一端略有異形。

我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目光微微一轉,就見捧着錦盒的小太監臉上一閃而逝的嘲笑。

「十皇子吩咐了,九皇子身有缺陷,公主又是金枝玉葉,有些事情上難免照顧不周,故令奴才們送來此物,以成全九皇子心頭遺憾。」

「既是十弟心意,那便收下吧。」

陸斐淡淡說完,阿七上去接了東西。

眼看着來送賞的宮人出去了,我忽地沖過去,把盒子從阿七手中扯過來,用力摔在地上。

盒子摔裂了,那玉卻在錦緞的包裹下完好無損。

阿七氣得瞪我,我也狠狠瞪回去:

「看什麽看,真以爲人家那麽好心送禮物來祝福你啊?你們倆到底是不是男人,這東西沒見過嗎?」

「你!——」

「阿七,休得無禮。」陸斐的聲音沒什麽情緒,「向公主道歉。」

阿七馬上就給我跪下了:「是屬下失禮,還望公主恕罪。」

「十弟生母簡氏最得聖寵,如今在宮中居貴妃之位。他本人又與嫡出的二皇子交好,朝中無一人敢得罪他。」

陸斐說,「我知公主善良,又心性耿直,想要護着我。然而即便我知道這東西是什麽,當着宮中來人的面,也隻能裝作不知道,畢竟我已是……将死之人。」

說出最後四個字時,他聲音裏帶着幾分澀然,聽得我很是難受,當即俯下身去,将那塊玉收拾起來,用錦緞包好。

「既然如此,那女人間的玩笑,便不幹朝堂與後宮什麽事了吧?」

陸斐問我:「公主這是何意?」

我笑眯眯地說:「十皇子送了這樣一份大禮,我十分感動,當然要給他回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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