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慎擡手捂住抽疼的心口——
若是他早些答應她,阿姐是不是就不會自殺了?
他自以爲可以獨當一面,可到底……還是要阿姐護着他!
“阿慎,你長大了。”
想起她與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林明慎心上像被錘了重重一錘。
是他的自負害了她。
林明慎終究還是将林安安帶回了皇宮。
望着那空蕩的床榻,陸雲昊隻覺心底好像也被剜了個大洞。
空空如也,又被寂冷給填滿。
青磚上染着的那攤血迹已然冷凝,他凝視了半晌,目光又落向手邊的聖旨。
一種難言的寂寥在心底蔓延,侵進骨髓。
許久,陸雲昊才緩緩擡步。
走出殿門時,日頭刺眼的陽光正巧落在他的眼前。
陸雲昊下意識擡起手臂遮擋。
恍惚間,卻見一道纖細的身影站在不遠處。
那溫柔的語調是如此熟悉——
“雲昊。”
陸雲昊狠狠一頓,手臂還沒來得及放下就脫聲而出:
“姝兒……”
話剛出口,他自己都覺得可笑。
林安安永遠都不會再睜開眼睛了,又怎麽會好好地回來?
而下一瞬,陸雲昊也看清了來人的面容,話音戛然而止。
他眸光微暗,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攥了下:“染眠。”
江染眠在幾步之遠停下腳步,神色複雜難辨:“雲昊,你方才喊……”
“什麽都沒有,是你聽錯了。”陸雲昊淡淡打斷她,别開眼。
聞言,江染眠抿了抿唇,沒有再問。
她複而擡步走近,眉心微蹙:“昨夜姝兒與我分别後就進了宮,現在她回來了嗎?她還好嗎?”
聽見那個名字,陸雲昊渾身戰栗了下。
并不明顯,但江染眠還是瞧清,目光露出些許不解:“雲昊,你怎麽了?”
陸雲昊緩緩垂了眸,眼睫狠顫:“她……”
她還好嗎?
她不好,很不好。
可話堵在喉嚨裏,像利刃插在裏面,一陣刺痛,怎麽都說不出。
東院萬籁俱靜,隻有屋檐上融化的雪水滴落的聲音。
江染眠聽完陸雲昊說的一切,眼神茫然而錯愕。
“你說,姝兒是爲了讓你和皇上放棄對彼此争鬥的念頭才會……可是,她爲何不能直接勸說你們?”
陸雲昊眸底的情緒瞬息萬變:“因爲,她比任何一個人都了解我和林明慎。”
兩個男人都不是會服軟的性格。
林明慎忌憚陸雲昊的權勢,惟願能一擊既敗,斬草除根。
而陸雲昊對于林明慎無故的疑心,感到惱怒。
他們又怎麽會可能相安無事地坐在一起,将心裏話都剖出?
林安安正是明白這一點,知曉她的勸說兩人都不會聽,可身爲長公主,她不能眼睜睜看着君臣離心,害得整個江山覆滅。
所以,她選擇用自己的性命來結束這一切。
而她将一切都慎重仔細地考慮了,卻唯獨不在意自己。
正如三年前,爲了護住林明慎,林安安毫不猶豫地喝下那杯毒酒一般。
她始終都帶着赴死的決絕,不曾猶豫一瞬。
江染眠眼眶已然通紅,她偏頭深吸了口氣,将酸澀的淚意生生忍住。
“從前我答應過她,待來日她成爲長公主,由我來保護她和北昭。但我沒做到,甚至……甚至根本不知她承受了什麽!”
陸雲昊緩緩看向她,薄唇抿了瞬:“她不會跟你說的,她對你一直心存愧疚……大抵正是因爲如此,她才會在昨夜求了那道與我和離的聖旨。”
江染眠狠狠怔住:“和離?”
她倏地就想起了昨夜林安安說,若是自己有機會能和陸雲昊在一起,一定不要錯過。
竟是這個意思?!
林安安竟是從在和她說這些話的時候,就已然策劃好了一切嗎?
求和離聖旨,與在乎的人告别,最後……赴死。
江染眠心口一陣抽疼,悔恨如潮水般地從心底湧上喉嚨。
自己爲何就沒有發現她的異樣!
而陸雲昊的悔恨不比江染眠的少。